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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在昌凤君的一篇博文中留评:
科研需要激情,诗歌也需要激情,激情像一盆火,火的光明照亮理性,火的跳动迸发形象。所以常说火一样的激情。理性修为的深处是对激情的感悟,而各种艺术的表现,是这种感悟的行为。这就是科学家爱诗歌、小说、舞蹈、书法、绘画等艺术的表现,也是科网亮丽风景的内涵。这种内涵是人的创造性,离了行为主体的人,只能是机器技术的重复,是对机器技术的崇拜,是对机器人统治地球人的追求。如果说,我对“诗词圈”争吵的看法,就是激情似火,柔情似水。无火不生金,无水不润土,地球只会死去罢。
因此,诗词是情的形体,情激则如火,情柔则似水,然而,自古水火同冰炭,水火能相容吗?
三水为淼不是水,观音降雨,也只一滴为小雨,二滴为中雨,三滴为大雨,故水最多是三点水;三火为焱不是火,三味真火是太上老君炼悟空铜头铁臂之火,故艳阳如炽的夏日炎炎只能是二火。最多的水容最大的火就是三水容二火,也就是一个“淡”字。这就是水火相容的最高境界!
“淡”,是一种美感源于平和的美。如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再有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怀古》的名句“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绘出一幅旷远、宽阔、清新、壮丽的金陵晚秋图,远去的征帆象是荡漾在淡淡的白云里,飞舞的白鹭如同从银河上惊起。其全词是: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继。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全词何止“云淡”,上篇秋景肃杀,下篇旧事流水,虽淡淡一叹,却意境开阔,融练翠景色与悲恨演化为一体,而引出沉思悠远,足见“淡”力。杨湜《古今词话》载:“金陵怀古,诸公寄调于《桂枝香》者三十余家,独介甫最为绝唱。东坡见之叹曰:‘此老乃野狐精也!’”
“淡”的品格是清高,有如天高云淡,即云淡而天高。宋.吴惟信《西湖雨吟》云:
湿了荷花雨便休,晚风归柳淡于秋。
一生不作机心事,合转船头向白鸥。
湿荷如洗,淡柳如烟,翠盖相举,白鸥相映。传说白鸥只与心地善良的人作伴。
品格之高尚,缘于无欲无求。如庄子《山木》:“君子之交淡如水”,即白水之交于君子。川人称“白水”为玻璃茶。白水,即泊,淡如白水即淡泊。汉.刘安《淮南子.卷九》:“是故非澹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其中“澹薄”同“淡泊”,即恬淡寡欲,不求名利。后有诸葛亮《戒子书》“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名句。所谓“恬淡寡欲”,如曹植《蝉赋》称颂蝉之清素、淡泊、忠贞、耿介的品格:
唯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乎太阴。
在盛阳之仲夏兮,始游豫乎芳林。
实淡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
声噭噭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
内含和而弗食兮,与众物而无求。
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
淡然若定,就成了淡定,据说是内心修为而至的一种从容、优雅的境界,于是有淡定自若、淡定弥坚的种种形态。又有人说淡定是一种生活态度,淡定的人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然而却能看淡一切。然而,自古以来,能在官场、学场、业场、情场中持淡定之态者,能有几人。
有稍许淡泊之心,也就不在孚点击、推荐、版面、头条;不过,有心用自己的世界观去改造世界者,又何必去追求淡泊之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言如彩舟云淡的王安石,也有激烈之举,那是另一种境界,正是:
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宗.熙宁三年1069年,司马光给王安石写了一封长信,列举侵官、生事、征利、拒谏、怨谤等新法弊端。王复以散文名篇《答司马谏议书》,批评士大夫苟且偷安、得过且过,举盘庚迁都之例,言不以老百姓抱怨、士大夫反对而改变之志,言:“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
司马光也许有点淡定之心,就去修《资治通鉴》。当时,理学家程颢也与王安石政见不合,便潜心学术,其心情如《春日偶成》: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
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用平易流畅的风格、浅近通俗的语言,表达了闲适恬静的意境中追求平淡自然的情操与不急不躁的修身品格,以及水到渠成的务实功夫。
然而,淡泊不是淡薄,淡然不是淡漠。谁的心能澄清透明,有如“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静谧悠然、轻松自在。也许富贵闲人晏殊曾有一段甜美而又不可再现却如梦似幻的情债,才有: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恐怕只有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的王维,在咏过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后,才有《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定诗句: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凝炼至此,实在不易。不知谁听了后,有“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觉呢?
可见,淡定之人自淡定。“淡定”在《三家巷》中曾淡淡地出现,淡淡地让人忘却,只是经超女、于丹、乌卡卡的炒作后,也不那么淡定了。
附:
一些学理工的科网人为什么爱写诗词,这不是一个新问题,偶在去年七月的一篇博文《诗歌,一种生活方式》中已经加以说明。现在,诗词已成为科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该文谈到:
诗不是诗人的创作,而是诗词本体的流,源于历史,流向未来;
诗不是诗人的陈述,而是诗词本体的火,跳动光明,温暖人生。
那是古老的传说,世上本无流,只是柔情似水,才有涓涓不塞,汇如江河;世上本无火,只是石碰天惊,才有激情如炽,烈如艳阳。在这人、神共处的世界,人性与神性交融,神性是更完美的人性,人不需要感悟,就能直接感受。然而,自从“封神榜”后,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在“搜神记”、“山海经”、“淮南子”中,人神共居的时代才有着美丽的回忆。人有了个性,再也不能直接感受人性与神性,只有从心上去体验而感悟了,这就需要超越自我,于是,有了《楚辞》。只有超越自我,感悟神性,体验人性,在自然的回归中,才能随流而歌,随火而舞,于是有了诗词。
显然,这种说法不是从理性与逻辑出发的,而是从诗词的艺术特性出发的。诗词与科学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前者着力创作,后者重在发现,而创新是二者的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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