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曾经出现过很多的才女，她们能诗能文能弹能唱。然而，似乎有不少才女命运多舛，或者“遇人不淑”，或者晚景凄凉。难道真如俗话所说的“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李清照和朱淑真是众所周知的两大才女，前者饱受离乱之苦，丈夫去世后更是孤苦无依，以至晚年在浙江金华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下嫁一粗俗男子，最终离婚。中国的传统文化向来是为贤者讳，一般后世爱李崇李者隐去了这段“不光彩”的历史。而后者则下嫁市井民家，郁郁不得意，寄于诗词，最终抱恚而死。据说著名的《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是朱淑真的作品，但今人多把它归于欧阳修的名下。她有诗集《断肠集》和词集《断肠词》传世。

这里按下宋代的李清照和朱淑真两大才女不说，说一说清代的两个才女陈端生和林佩环。曾经很小的时候看到家父的枕头底下压着一本厚厚的《再生缘》，是写孟丽君和皇甫少华的故事，宣扬女子才学，肯定女子敢于挣脱某些封建礼教束缚的思想和行动，对后来戏剧、曲艺颇有影响。郭沫若认为它可与《红楼梦》相媲美，人称“南缘北梦”。自古才女多早熟，《再生缘》前十六卷是在陈端生虚岁十八开始动笔到十九岁时完成的。开篇即为一首七律：

闺帷无事小窗前，秋夜初寒转未眠。

灯影斜摇书案侧，雨声频滴曲栏边。

闲拈新思难成句，略捡微词可作篇。

今夜安闲权自适，聊将彩笔写良缘。

二十三岁那年陈端生嫁给会稽名家子范菼为妻，夫妻生活美满。二十九岁那年，范菼应试，竟以请人代笔获罪，结果发配伊犁，给种地的士兵当奴才。这一发配就是十七年！她丈夫归来没多久，陈端生就病故了，时年四十六岁。一代才女就这样终此一生！

在封建时代，女子们要遵守三从四德，即使才女也概莫能外。丈夫远在新疆，而当时既没有Email，也没有ＱＱ，只好通过书信往来来排遣心中的相思之情，而诗词则是表达相思之情最好不过的载体了。在他们的“两地书”中读之令人凄然泪下的一首诗是：

寄外

未曾蘸墨意先痴，一字刚成血几丝。

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

十年别绪春蚕老，万里羁愁塞雁迟。

封罢小窗人静悄，断烟冷落阿谁知？

“寄外”就是“寄老公”，古代男人对别人谦称自己的老婆为“内子、内人”，那么女人称自己的老公当然是“外子、外人”了。陈端生写好这首诗封缄后，交给自己的陪嫁丫鬟后被老公收为小妾的陈莲姐去寄发。范菼也是自己的半个老公呀，老大想念老公，老二我当然也思念啊。于是陈莲姐偷偷启开信封看了一下老大的诗，随即也写了两首绝句附于信封中一起寄发。陈莲姐这两首绝句是这样的：

寄外

一缄草草鉴疏慵，折叠还开未敢封。

只愁衷肠将不去，墨痕怎似泪痕浓？

雁影云踪隔峰岚，计程书到月经三。

休言半纸无多重，万斛离愁尽耐担。

令人感慨的是，才女身边的丫头也是如此的有才。老二的是比较简朴自然。当然老大更胜一筹， “一字刚成血几丝”、“十年别绪春蚕老”、“断烟冷落阿谁知”，这几句真是字字血，笔笔泪，怎不叫人痛心闹肺。

且按住令人无限同情的才女陈端生不表。再说说才女林佩环。林佩环是顺天宛平人，据说自小便聪慧灵秀，兰心蕙质，工书善画，被誉为四川才女。才女林豆蔻年华时，求亲的人络绎不绝，然她不爱翩翩美少年，独喜轻狂书生，一心想仿效黄蛾与杨升庵这对词坛佳偶，心系当地有名的才子张船山。张船山何许人也？他被称为“大清朝两百年来蜀中诗人之冠”，善诗擅画工书，诗才俊逸。当时的文人十分推崇他，比如当时的文苑领袖袁枚。张船山与袁枚同被归为性灵派诗人，他主张抒写性情，强调独立，反对摹拟。其诗作自然明快，沉郁空灵，然而富有生活气息。才女林终于如愿以偿，而张船山也得以携美而归。一日，船山闲暇无事，为妻子画得肖像一幅，神韵婉转。才女林便在画上戏题绝句一首：

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

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

诗中表达出以嫁得船山为夫的自豪与快乐,而船山当然也有诗送与爱妻：

妻梅许我癖烟霞，仿佛孤山处士家。

画意诗情两清绝，夜窗同梦笔生花。

好一对夜窗同梦，诗画清绝的佳偶！令人羡慕吧？可是别高兴的太早了。男人总是免不了那个坏毛病的。再坚贞感情有时候也难以抵御红尘的诱惑。晚年后的张船山移居苏州，吟唱于山水间。然而饱暖思淫逸，张船山也不能洁身自好，他在苏州私纳了一小妾，但又怕老大才女林不认可。于是挖空心思，安排佩环在虎丘可中亭和小妾会面。而才女林并不知内情，还以含蓄大方的姿态笑意盈盈地与老二如夫人聊了半天。船山曾为此事洋洋自得地题诗一首：

秋菊春兰不是萍，故教相遇可中亭。

明修云栈通秦蜀，暗画峨嵋斗尹邢。

梅子含酸都有意，仓庚疗妒恐无灵。

天孙冷被牵牛笑，一角银河露小星。

看罢此诗，不禁长叹一声，神思黯然。可怜才女林一心想仿效黄蛾与杨升庵，然最终还是福浅命薄，有始无终。令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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