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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人类在世的方式
摘要:本文从神话、现实等视角解读技术对人的本质性意蕴,指出人凭藉技术进入存在,假之于技术而得以生存与发展;从事实、考古学、哲学的维度剖析技术在人类社会的普遍性特质;得出人必然是技术性的存在物,技术是人类在世的方式。
关键词: 技术 人类 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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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芳朗曾如斯说:“人类与动物的区别,也可以说人具有技术而动物不具有技术。” 〔1〕人是homo faber(器物制造者、劳动人),技术在人类发展史上具有本体论或曰生存论的意义,即技术是人类在世的方式。以下将从神话、现实等维度谛观之:
1人的起源与技术的神话图景谛观
神话作为口头化或文本化的符号,向人类揭示、启示并预示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真谛。掀开古希腊神话,首先映入我们视界的是,天与地被创造了,大海涨落于两岸之间。……。大地上拥挤着动物。但却缺乏具有灵魂的可以支配周围一切的生物,于是“人”被创造于世。但这时候的“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它仅仅是具有人的形状,仅仅是在外形的意义上讲的“人”,它不具有本质性的意义。如同神话所言,在普罗密修斯的帮助与导引之下,也即普罗密修斯向人类传授技艺或曰日常生活的智慧(the wisdom of daily life),人才是“人”。无助的人类仅仅在普罗密修斯的关爱中才求得了生存。易言之,如果不假之于普罗密修斯的技术之棒,那么也就谈不上具有真正意义的本质性人类。同时,宙斯派赫尔墨斯送给了人类政治技术(“civic art” [politike techné]),在人与人之间产生了尊敬与权力,最后,城市规则友好地把他们聚集在一起,〔2〕即人成为社会性的存在。
在希腊神话中,最初的人类是仅仅具有半生命的生物。当其被创造之后,在很长时期他们不知怎样使用他们的高贵的四肢和被吹送在身体里面的圣灵。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无目的地移动着,如同在梦中的人形,不知道怎样利用宇宙万物。他们不知道凿石,烧砖,从树木刻削椽梁,或利用这些材料建造房屋。他们如同忙碌的蚂蚁,聚居在没有阳光的土洞里,不能辨别冬天,花朵灿烂的春天,果实充裕的夏天的确切的征候。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计划。于是普罗密修斯来帮助他们,……介绍给了他们一切生活的技术。〔3〕即真正的能够被称作“人”的,不是人的外形,而是人获得了普罗密修斯传授予其的技术。
2人的起源与技术的现实情景谛观
“以一个率直的公式来表述的话,可以这样说,我们依设于技术并且我们运用技术,是因为我们拥有一个肉身,因为我们是自然世界的一部分。” 〔4〕而上述的两个“因为”是我们无法规避的铁的事实。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是历史性的,存在的历史就是它对技术性的归属。〔5〕技术意味着人对自然(包括人自身的自然)的某种空间关系的领会、认识及将其转化为属人的效用关系的能力。
技术因素在最初非自然的原动力的推动下,不断发生形变,这个形变的轨迹贯穿了人类早期几百万年的发展过程。人类的连续性就在于成为‘外在化的进程’的‘解放’的恒定性。” 〔6〕
人的一切行为都包含有技术的因素,人自身的产生也是在于技术性的实践——劳动,如:手不仅仅是劳动的器官,它还是劳动的产物。 “手实际是一件‘无与伦比的武器’(它是mutatis, mutandis,<可变化的>)。” 〔7〕手是一种器具,“随着手的发展,随着劳动而开始的人对自然的统治,在每一个新的进展中扩大了人的眼界。他们在自然对象中不断地发现新的、以往所不知道的属性。” 〔8〕技术为人类在自然界中开辟了存在的场所,并使人类在其间得到庇护,成为了超自然的存在。
同时,技术与人类是共在的关系,技术存在于人类的每一项活动之中。“人没有技术——即没有作用与反作用于他设身于其中的环境——就不能算作是人。” 〔9〕 “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 “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因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象在意识中那样在精神上使自己二重化,而且能动地、现实地使自己二重化,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 〔10〕恰恰也正是并且只有在这种共在的关联中,我们才能真正地认识自身。
此外,技术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目前的人的心理学。”[11]人通过技术实践过程中展示自身的本质并使自然界变成了“属人的存在”,同时,在此中,人类又按照一定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某种生产关系。
综上,我们发现技术在人类起源中具有的本源性作用,人类正是通过技术切入存在并建构其存在的场所。
3技术的普遍性
技术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本质性力量强势地衍射、构架、渗透着人类社会。纵观人类历史,没有哪个群体、哪个民族能够足以无视技术的存在、抗拒技术的魔力;没有那个社会能够自我封闭、自给自足到从不向外界借鉴、引进技术的境界。无论是从共时态的维度,还是历时态的维度,无论我们是肯定或者否定,都能体味到技术的普遍性。“一切存在领域都由技术的世界构思所涉及到”。〔12〕
(1)技术普遍性的事实表征
南比夸拉人的例子表明:无论人们想象出的人类社会有多么古老,在这个技术中总是会发现技术的存在:人们可以找到没有司法制度和政治制度的人类社会,但是,不会找到没有技术的人类社会。” 〔13〕“技术在一切时代都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见证历史的人,当他在漫长的史前时期中力图寻求一个共同的特性时,那他只能求助于他们各具特色的技术。” 〔14〕如人类常常将其发展历程划分为:原始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蒸汽机时代→电动机时代→原子能和电子计算机时代等等,而划分的标尺正是技术。
因而,技术的普遍性既不是逻辑推演的结果,也不是人类凭空的猜想,它是历史与现实所昭示的事实。在马克思那里,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5〕技术是人类在与自然的关系中处于能动地位的依设,是人类以及人类社会形成、存在和发展的根本动力源。技术作为一种基要性的力量展示在人类整个历史进程中,并占据着本体性的地位。我们今天生活着的世界到处弥漫着技术的痕迹。
(2)技术普遍性的考古表征
安德烈·勒鲁瓦—古朗对太平洋岛屿上的彼此不相邻、间隔较远且肯定之间没有过任何交流的“原始”部落进行调查发现:他们拥有形状与特征均相同的工具。而这种共性不能用种族间的沟通与影响来诠释,因而在技术器物的发展中存在着普遍性的趋势即技术趋势。这种普遍性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在不同的区域产生了相同的技术,如:在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巴西的印第安人和非洲的黑人那里,都发现了把木簪或骨簪穿缀下唇的习俗。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同一性;〔16〕其二、也表现在技术趋势能够穿越各种不同的环境并在此进程中衍射出了无数多样性的事件,也即形成了丰富多样的技术实体。这种普遍性本质涤荡着种族的差异性,消解着时空的约束性,推动着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氛围)的巨变。
(3)技术普遍性的哲学表征
自近代以降,技术日益被视作了具有一种带有必然性特征的超人力量,具有形而上学的特质,并对构成形而上学的几大要素:时间、空间、语言、思维模式等进行着深刻的改变。它是此在的生存性构造,是存在被遗忘的极致。在现实中,技术获得了上帝般的地位,被人类信赖、崇拜并被惧怕。“人像被关进瓶子里的苍蝇,他在文化、自由、创造性方面的尝试不过是进入到技术填充的空间。” 17〕技术在现时代已成为了一种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的占据主导地位的劲量,并已演变为人类主体内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离开其的生存是现实性的不可能。
这种现象引发了马克思、卡普、杜威、哈贝马斯、海德格尔等诸多哲学大师的关注。海德格尔思忖到:“我们在多种多样的形态中都时时处处看到那种在今天决定着现实的东西。这就是现代技术,它现在已经以同样的形式统治着整个地球,甚至地球以外的太空领域。” 〔18〕现存的东西都被打上了现代技术的本质的统治的烙印。如果说现代技术仍不失为一种去蔽的形式,那么它是最值得深思的:它是命运的舞台,是存在本身的历史。〔19〕现代技术作为完成了的形而上学,把人类世界及人类本身装饰到如此境地,以至于人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装饰品,什么是被装饰的,甚至语言也被技术化了。普罗塔哥拉曾言人是万物的尺度,海德格尔则似乎在强烈地表征技术需要是万物的尺度。普遍化的技术充斥着我们所在的世界,并已成为我们所在世界的貌似天然的存在。对于当今的人类,这个世界仿佛就应该如斯,不加思索地坦然处之、受之,从而使自身处于犹如被去根的境遇。也正是由于这种遮蔽,人类的发展遭遇到了困境。因此,被迫去沉思已经在手的、挤压着我们的这种具有统摄性的东西是否是真正的真的东西、又应如何将自己与所存在的场所协调。
4小结
自开天辟地有了人类以来,宇宙、自然、社会环境和技术,就成了人类社会生活的四大因素。人类凭藉技术之光标示着人之于他物的智慧与高贵,创设着自身的安逸与舒适,推动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可以说,一部人类文明发展史,也是一部技术进步的演化史。
环视我们所设身的现实世界,几乎所有的领域都被技术所占据。技术的本质“支撑”完全在历史中作为存在的命运使自己展现出来,无所不涉,以至于“没有技术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社会、人类及精神的任何一方面都不及技术在现时代的世界中重要。” 〔20〕 人类所涉指的一切无不打着技术的烙印。无论从神话的维度,还是现实的维度,技术对于人类的基要性意蕴处处彰现,因而,我们不得不惊叹:技术是人类在世的方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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