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滇西，乍暖还寒。前一阵在兰坪县河西乡一带考察了好几个矿床，天公作美，又有三大队的同行作向导，挺顺利的。不料刚到澜沧江畔的营盘镇，又是寒风冷雨。伴着大雨，考察了小镇以南三公里的金满铜矿^[1]，坑道里倒是热火朝天。按照计划，这一天要到江对面火山岩型的小格拉铜矿去转转。

七年前^[2]的小镇，除了镇党政机关有一两台“翻帮皮鞋”^[3]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车子，村子与镇子之间只有客货混运的农用车作为交通工具。一大早起来，天色不错，偶尔有一两丝小雨。经镇政府办公室的一位老同志指点，我们到集市上租了一辆那里最好的“川路”牌农用车。考察组的三个人里，老何是博士后，老李是博士生，虽然他俩的年龄都比我大，但我是唯一的正式职工，自然就是带队的组长了。

来回有六七十公里，山路崎岖，得需要整整一天。谈好了价钱，我们便上路了。200元一天，对于车辆状况和当地的生活水平，这是很不错的了。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司机”陈师傅（时间久了，记忆不一定很确切）乐呵呵的，一路与我们说笑。老何年龄最长，坐在驾驶台上，我便与老李站在货斗里。从镇子出来，是一段盘山的下坡路，特别是快下到江边时，因坡度较大，又有对面来车，险些冲进路边的菜地里。看得出，车况不好，陈师傅也是自学成才的“野战军”。在野外跑多了，也炼出了一些经验。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得小心了……

江东岸的公路是沿着河成阶地修的，还算平坦、宽敞，云里不时露出些许阳光，大家的心情又好起来。过了一座桥，江西岸的公路基本上是开山而成，而且总体是上坡路。澜沧江从陡峻的山脚咆哮而过，江水十分混黄，估计上游这几天也有降雨。看到路况变得恶劣，我便提高了几分警惕。车子费力地连续上了好几个小坡，这时路面抬高到离江面近百米，前面又是一个高差约20米的小坡，翻过去离目的地就不算太远了。车子憋足了劲，冲了几米就无奈地退回到坡度稍缓的地方。陈师傅下了车，说去看看路面。

陈师傅走过去大约20米的光景，我们还没来得及下车放松一下，我就感觉到车子怎么有点向后滑，“嗯？不好！”我心里一惊。老李也敏感地面露惊厥，我急忙伸手拍了一下前面的老何，“快跳车！”我大声喊到。地质包等用具也顾不得了，从车上跳下来，还没来得及去找大石块来垫轮胎，车子向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陈师傅听到了我的喊叫，也转回头来。这时，车子速度已经起来了，就是找到石块塞到轮胎下也没用了！“哗……”，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切着弯道，俨然是喝高了的醉汉歪歪斜斜地侧翻过去。“轰隆隆……”一阵巨响在山间与江上回荡，几百上千公斤的车子，在40来度的斜坡上弹落了几次，已经砸得象一只遍体鳞伤的龙虾，最后被江边陡坎上的几棵大树勉强挂住。地质包和里面的工具用品，抛向空中又散落在斜坡上。我和老李小心翼翼地扒着凌乱的山石，把地质包、相机、地质锤、野外记录本等主要工具用品，慢慢地拣回来。有套子的保护，相机虽然没有砸烂，但已经变形了，前几天在金顶铅锌矿^[4]和金满铜矿的照片全废掉了。

“车子的手刹坏了，我应该垫几块石头的……”，陈师傅喃喃地说，眼里满是泪光。车子虽然不好，但估计也得花掉他好几年的积蓄啊！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默默地给他点上一支。大家惊魂未定，木然无语地在路边等了好半天，终于听到从山里隐约传来引擎声。一路无言，回到小镇天已擦黑，我与老何、老李商量了一下，拿出1000元（那种偏僻的地方根本开不到什么发票，只有从我们自己的野外补助里挤出来了）给陈师傅，叫他第二天请人去把车子弄上来。

第二天，又下起雨来，天不作美，如之奈何，只好打消了再去小格拉的念头。我们便坐上到县城的班车，经由大理转战巍山、南涧一带。

*  *  *

 歌曲“勘探队员之歌”   作词：佟正贤  作曲：晓河

 澜 沧 江

（此照片来自网络，与我们历险的地点在地貌上十分相似）

 

（两张图片底图来自Google  Earth，上为平面图、下为立体图）

 

[注]

1、金满铜矿：位于兰坪县营盘镇以南约3公里澜沧江边，是一个中型铜矿。

2、七年前：事发2001年4月底。

3、“翻帮皮鞋”：我们对老式“北京”吉普的昵称。

4、金顶铅锌矿：位于兰坪县金顶镇，是目前中国最大的铅锌矿。

[相关链接]

1、风雨南秧田 http://www.sciencenet.cn/m/user_content.aspx?id=33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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