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词对我来说是没有弹性的（经济学的一个概念），我的日常生活被语词包围着，那些散乱堆放的书籍，暗示了一种由语词或时间构造的遥远，那些陌生的名字总会在某个寂寥的时间里进入我的视线，然后，我胡乱地在那些名字旁涂写着，再然后，有意或无意地忘掉那些或者有意思或者没有意思的内容，我无法说清是那本书占领了我，还是我篡改了那些本不属于我的语汇。谈不上得意或者失意，这是真实的语词构造的生活。突然想到我的一个朋友，在同学的几年里竟然没有人听过他说话，人们一直在私底下猜测他的声音，我知道他的生活与我一样是寂寞的。语词是我们唯一拥有的通向外界的途径。我的时间是为语词准备的，语词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很多时候，我已经不会言说，只能笨拙地模仿语词发出一些尽量简单的声音，然后在回忆中猜想那些美妙的符号是怎样流动的？因此在很多寂寞的日子里，我渴望听到真实的声音，哪怕是嘈杂的，毕竟那种动感是语词缺乏的。语词替我守护着世界与内心的平衡。记得在一次会议上，听一位哈佛女博士的侃侃而谈，竟然有些陌生与茫然，那一刻我有些烦躁地告诉她：你不了解中国的现实。她惊愕极了，片刻间会场安静极了，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周围都是一些安静的语词，然后我听到一群攻击我的声音，我能够感觉到语词像雨点一样砸向我，那些安静的语词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与遥远。这个世界有了语词热闹了许多，它以各种形式构造我们的生活。有些时候，坐在椅子上，看飘起的烟缕缕升起，头脑中迅速地在捕捉一些转瞬即逝的语词，可是突然发觉那些语词离我很远，远得我无法够到它，徒劳的努力过后，沮丧的感觉像烟圈一样扩散开来，我无法找到通向内心的门，又有多少日子，我们和语词捉谜藏，是啊！语词的边界就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永远！

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的几种符号能够长驱直入到一个人的隐秘的心灵。语词是一种。语词能够通达的边界就是内心的向往与欲望的上限。在每日从容的安静中，语词穿过真实的意象，连带着的一些碰撞所发出的呼喊，工作从这里开始，烦恼与寂寞的脚步，踏过语词的躯体，我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中年了，我无法再去用心学会或者习惯音乐或者画来替代语词，我只能在语词为我构造的空间内，想象着未来应该有的诸多可能！如果想到信使千百年来以猜谜的方式进行的枯燥生活，我们离语词真的又是很近的！

2005/6/7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