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铅字发表到e字发表

许秋雨，2024.12.11

自古文人在中国就有特殊的地位，绝大多数人家的孩子是读不起书的，当然就出不了文人。所以自古在中国能出文人的家庭都非一般家庭，跟着文人一起广被人们所尊敬。

追溯到百年前起，文人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你有没有被铅印过的文字，因为在早期，能被用铅字印刷发表是一件大事。那时，你发表文章不光能得名声，出版社还会付你稿费，这样，出版社绝对不会轻易发表你的文章的。所以自古中国人对发表文章就特别特别看重，这也是为啥现在中国不管在什么单位，要想毕业或晋升职必需要发表足够多的论文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近几天中华言情小说大师琼瑶的离去，网络上全是关于她的传说。 1947年12月6日，上海《大公报》发表了9岁琼瑶的处女作《可怜的小青》。琼瑶回忆说，当稿子发表出后，她整天捧着那张报纸，兴奋得茶不思，饭不想，把自己这篇短文读了起码100遍。这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这是幼小琼瑶的首篇铅字印刷品，想想看有多少读过书的大人一辈子都没有过铅字印刷过。

我记得我的首篇铅字印刷文章是在1986年《科学通报》第8期（月双刊），是我硕士研究生导师与我关于一个信号处理里的猜测的证明【1】。这是发表在1986年上半年，正好在我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前。我也特别激动，当我拿到它的单行本后，也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当时我们也收到了稿费，尽管不多。我现觉得我运气真好，那可真是铅字印刷的。自从那以后，自从走上了发表论文这条道以后，我至少对我写的或我起草的每一篇论文都热爱得要命，不管在发表前还是在发表后，都会反复来回读，直至读到下一篇的开始。

没想到，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如今出版这件事变成了易事，谁都可以做出版商，谁都可以挣银子，铅字也变成了e字。大家正是看中了众多中国人对出版物的重视以及各单位对毕业升职的明确要求，世界上出现了很多很多的出版商，作者从原来的收到稿费到了交费才能也能发表的地步，也让很多出版商挣得钵满盆满。这样，不管你在哪里，你只要愿意付费，随便垒一堆公式，你一定能找到某个期刊（运气好时还可能是顶刊）发表你写的或者抄来的东东，然后你就能顺利毕业就能顺利升职等等。这样一来，发表文章成了家常便饭，中国处处是博士【2】，处处是高科技园，处处是大学城。古代中国，唯有做官才是出路，所以有花银买官之道。现在多了一条出路，叫科研人员，花银买发表当然也就成了花银买做“科研人员”必然的第一步。而它们的区别是，一个是暗度陈仓，一个是明码标价。

我还是我，不管付不付费发表，不管是铅字还是e字，只要是我起草写的文章，我都非常热爱，在发表前发表后都爱不释手，都读了又读，因为我爱我写的文字，我爱我推的公式，我爱我做的仿真。也许不能像琼瑶大师那样能热爱到写出了70部巨书，但回望自己过去的黄金岁月，我真的热爱过，且还在热爱中。

干啥事都要真热爱才能做好，如果你把写作只作为任务来完成，写完了就扔在一边再不愿多看一眼，你能写好吗？当然，即便你这样，现如今你还是能把它e字“发表”！

如果在中国每个人都成了著作等身的“文豪”了，当然就只有帽子顶天的人才能算得上是特别的人物了，才可类比于古代的文人。这算是中国社会的进步么？也许吧！

【1】“我的第一篇科研论文”，《科学网》，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3395313-1180400.html

【2】“博士国”，《科学网》，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3395313-114716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