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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同一件铜器铭文或器盖对铭中,同一书写者将含义相同的字写成不同的形式,以达到视觉变化的美感。不过,许多重要铜器的长篇铭文,没有出现避复;而字形显著变化的字例可有多种解释,尚不能证明西周先人有意“金文避复”。
1 “王沛姬. 真假铭文——商周青铜器铭文辨伪.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 153-178” 第四章第二节“章法•避复”中结论性意见如下。下文引用若未截图则标出页码。
避复多出现在:①器盖对铭;②结构比较复杂的字形;③人名或称谓,尤其是作器者的名字(P155)。不过,赏赐者、尊者之名的字形往往不会变化(P163)。
2 铜器铭文确实有很多字形变化的情形。对此可以做如下解释。
2.1 西周铭文制作的方法尚没有完全理解;所说“铭文避复”源于稿本书写还是泥范植字,也难以知道。起稿者不经意写出不同字形也是可能,并非为了美观而有意“避复”。器盖对铭,铭文每个字都会重复出现,“个别字出现变化的概率也会较大(P156)”。器盖对铭的字形差异如令方彝(“公”九见,盖铭中全部以及器铭中可见者皆截出),也可能源于植字者不同。即使同一制作者,如果不能认识稿本中全部文字,只是描摹文字,可能引起字形欠缺或笔画疏漏。
2.2 结构比较复杂的字形,书写和移植时出错几率当然较高,但有些字形如“宝”下方本来就左右不定,现在 “够夠”都是规范字体呢;此外,含义不同的字如“中、仲”当年就该字形不同,现在区分“粘黏”并不是避复,混用乃至用错也是可能。
结构复杂的字形出现变化,还可能源于字范凸出的泥条损坏,而锈蚀铜器的拓片也可能引起误读,并非先人有意“通过增加或减少字根避复以求得美感”。师虎簋(集成4316)器主“虎”两个字形不同(P163)极可能源于字范损坏或锈蚀而非有意避复;截出另两个“虎”字形以及“右、内”两字,前者笔画粗细有别,后者并排而所见字形不同,皆非“为了美感有意避复”。
2.3 某些人名或许字形复杂且不常见,从稿本移植泥范可能有疏漏;*鼎(集成2755) 受赐者即器主之名
说前者反写是追求视觉美感而避复,有些牵强。至于(走馬)鼎,器主名三见而字形差异显著,或为现代人伪作——张政烺先生(1912-2005) 已“疑心是假的”。
铭文可能需要反写,个别器物的字体有误或许并非有意,如郑季盨(集成4454)“季”和大盂鼎(集成2837)“盂”上方竖钩上方禾穗有向右、向左之别。大盂鼎中“𩁹”结构相同;当然,复杂字形局部的细微差异完全可以归于疏漏。
3 许多铜器的铭文没有出现避复,逨盘和墙盘也是出土明确,铭文360、275字,都有大量的重复用字,没有见到字形显著变化。前文已具体说明, 2020年山西垣曲北白鹅M3 出土夺簋,器盖同铭而没有避复,字形标准、美观,重复出现字体而无明显差异,“夺”器、盖各四见,字形复杂,也未变化。至于复杂字形没有避复,字例很多。
1978年陕西扶风齐村出土的㝬簋(集成4317) 中,“王、皇、朕、用、立”,笔画几无差异;“隹、康” 独字和构件都是相同。“䵼(shang1,烹煮牲肉以祭祀)”笔画粗细与锈蚀相关,而器主名“㝬”,笔画缺失也并非“避复”。那些“声称笔画缺失而有意避复”的字形,倘若与下面三个“㝬”比对,多数难以做出肯定的判断吧。
4 西周先人真会有意“铭文避复”以追求美感吗?专家所举字例尚不能称为“证据坚实”。㝬簋铭文规整难道不美?“王、皇、朕、用、立”,笔画几无差异呢。
铜器铭文字形的显著变化可以有多种解释:起稿者不经意写出不同字形;器盖对铭的字形差异,可能源于植字者不同,或未能认识稿本中全部文字,描摹文字引起字形欠缺或笔画疏漏。此外,字范泥条的损坏以及铜器锈蚀的拓本都会引起铭文误读。
附注:㝬簋和夺簋想来是顶级冶师制作,字形规则。前者器主厉王,后者器主夺为周王册命负责“成周讼事”和“殷八师事”。此外,令方彝为西周早期,记述周公明保的重要祭祀活动,现存美国弗里尔美术馆。器盖同铭,但行款不同,或两人分作。盖铭拓片较为清晰(“公”九见全部截出),“用牲于、父丁、𥄳、寮”等多见而字形相同。
上方为盖铭,下方为器铭。后者第一行下方“周”缺“口”或缘于除锈未尽,并非“有意避复”。请参阅前述㝬簋的三个“㝬”字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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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9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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