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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读韩育生《诗经植物笔记》,诗没记住多少,关于植物和自然却有了一点思考。对于《诗经》、《楚辞》,我向来视为畏途,感觉读起来就像读外文。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生词太多,认识的词也不敢说是熟词,因为很多似乎认识的字,读音和含义往往和现在不同,实际上还是生词。音、意都不知道,节律读不出,含义也不懂,美感更体会不到,还不像是外文吗?
不过有了注解和释义,毕竟花点功夫还能够半懂不懂地读过,再抄写一遍,就是现在记忆不如盛年时,也还会有所得,也还读得下去。读后的感觉嘛,是《诗经》质朴(该书仅限于《国风》部分),即书中所说的温柔敦厚;而《楚辞》则华丽隽永。究其原因,《国风》是民歌,只有个别篇章经过了文人的雕琢,故而保留了民歌的朴拙与纯真;而《楚辞》是文人诗,当时的文人都是贵族,所以诗的精致华丽自是其应有之义,即使少数诗篇源于民歌(如《九歌》是楚地民歌经屈原整理),也经过文人的整理和再创作,染上了文人诗的特点。
质朴也好,华丽也罢,感触最深的却是《诗经》、《楚辞》里描述的那么多香花臭花美花丑花、香草臭草、乔木灌木,那么多可赏、可采、可尝、可食、可用、可育的植物,现代人多不知、不识,更谈不到赏、采、食、用。原来思之不深,以为这不过是由于当时是渔猎、采集社会到农耕社会的过渡时期,人们多居于乡野,贴近自然;而现代人居于城市,远离自然之故。
读《诗经植物笔记》,更深思之,当时的人识得那么多植物固然是因为贴近自然,但赏、采、食、用那么多品类却并不只是因为贴近自然。那些野生的植物,品质并不是优良的,如野生的菊,并不似现在人工培植的千姿百态;野生的稻麦,采集起来比现在的收割困难得多;野生的桃子,比现在的桃子的味道和产量都要差很多;野生的葛麻,用作纺织材料比人工选育的棉花有天地之别。
所以,人们由依赖那么多野生植物,到远离了那些植物,实际上是农业进步的结果,现代人进步得更大,到了工业社会,所以离那些野生植物更远。尝过了野生酸枣的酸涩,培植出不同品种的大枣,应该没有人再喜欢野生酸枣的口味了吧?所以,人类由野生的品种,经过多年的选育,得到了诸多粮食、水果、棉麻等作物,从采集进步到耕种,野生的品种不再受青睐,自然离人类渐行渐远了。人类靠优选的少数人工品种满足了口味、数量等需求,使野生的品种不再必须,是人类生产力和人类文明的巨大进步。
写到这里似乎和养生没什么关系。然而,现在的养生之道,多提倡食野菜、野果、野菌、野禽、野兽,而且有理有据——我们的老祖宗就是这样养生的呀。可厘清了上面从采集到耕种的进步,就自然可以知道上述道理似是而非。以营养论,人工培植的强于野生的是无疑的,老祖宗那样养生,是因为当时物质匮乏,没有更好的或充足的食物与药品而已。并不是老祖宗的养生之道就强于现在的保健措施,否则,老祖宗“人生七十古来稀”,而今年中国人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77岁了,用老祖宗的养生之道是无论如何解释不了的。
然而,中草药也要淘汰吗?那却不尽然。中医讲究的是整体与平衡,当年我们穷时,有夜盲症者,吃点羊肝就好了。长口疮、干眼症,淘换点鸡蛋、肥肉、猪油,都是很好的营养品。当年的病人也多以肉、蛋、糖、奶为万能补品。而现代人终日饱食,饫甘餍肥,导致诸般营养不平衡,吃一点野菜野果,适当茹素,则于健康有利。所以才有以野菜、野果、野菌养生的必要。然而,“离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同样离开平衡讲养生也是南辕北辙。适当吃一些野菜、野果、野菌即使养生效果不明显,也不至于有什么害处。不过排斥人工种植的粮、蔬、瓜、果,一味以为野生的东西强于人工产品,则未免误入歧途了。
以愚见,日常的粮、蔬、瓜、果都可养生,只要注意杂食,整体平衡即可。兴之所至,偶尔回忆一下童年的口味,吃一点野菜,也有益无害。儿时经历过吃糠咽菜的年代,知道那种滋味,让我不顾口味,用野菜、野果养生,我是无论如何不肯的。
20230807初稿,20241126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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