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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读书任务没完成,拿一篇旧作冲业绩。这是今年春天群里安排读《石头记》,为那次读书会准备的读书笔记:
我不是想否定《石》,我也同样的痴迷(过)《石》,当年因痴迷这本书而被父辈批评不务正业。我所想表达的这只是一部小说,平凡而激情四射,亦可以做全方位的解读,但不要将其尊为神而不可批评的地步。她有很多优秀的地方,只是将优秀的评说主题留给别人,而我所做的是敲敲边鼓,充其量也就是个辩护律师的身份,尽量给出质疑的理由、可能的假设、异样的视角、另类的观点,但出发的本质是维护石头记的完美性(哈)。
大观园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想象,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的想象,只讨论年青人的恩爱。《石》并没有描写官宦的门当户对,只是描写了破落的贵族娶一个富家女的故事,而我们通常的故事是破落的贵族嫁一个富家公子,可生活中不应该是贵族之间的通婚吗?十二钗里并没有贵族,林家应该是文官家庭而不是贵族家庭。
曹雪芹的作者说是胡适和余平伯的定论,据说余平伯后来还有推翻这一说法的意思,总觉得《石》是一部女子的作品。如果说贾宝玉是曹雪芹所写并且是一部自传体的故事,那是否可以说钱钟书苦于杨绛而写《围城》,若是这般,《我们仨》又不好读了。所以即使《石》是一部男子(曹公)所写的书,也不一定非是一部自传体的小说。
一、《石头记》的主题与社会问题
我坚持我自己的观点,这只是一本热衷于描述青春期少年状态书,里面套了很多种类型的少男少女的故事,主要是宝玉与黛玉宝钗湘云等一系列的故事,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主题公园的格局。若是说这一本恋爱脑的书一点也不为过,在三角恋爱的主题下,有多角恋爱甚至男女与男男之间的感情关系,若一定是讲有社会性的话,那琼瑶阿姨的故事也可以读成社会性题材的。
需要问问自己的只是读到了年少青春的多少感觉,读懂的内涵是自己得到的,而不是通过阅读那些广袤的解读书籍所得到的。我还是说,《麦田》甚至《少年维特》对青春期的描写,包括近现代的《你好,忧愁》在这一点上都不逊于《石》,至于揭露社会黑暗云云那纯粹是个扯。若是说主题先行,那对官场及士子黑暗的揭露与批判还真的不如《儒林外史》。虽然我也不同意对《儒》做主题先行书籍的评价,甚至于讲现代小说的最严重的缺点就是主题先行,总是要告诉你什么,而读者也希望总结、提炼并学到一些什么,其实文学作品只是一种生活的描述,并不是一个哲学课上的读本,虽然也会包含一些哲理,但哲理不是小说的本质也不是作者的追求。
如果《石》讲的说爱情男女的一出悲剧故事,不好说是无病呻吟,但终不是草民的苦日子。电影“大腕”的对白里对演员讲溥仪是个悲情人物,葛忧说,他还悲情,他还有好几个女人呢,我只有一个还跑了。这段对白特别恰当的描述《石头记》,哪怕结尾真的是破落户那也比穷人强。人们往往对地位远高于他们的人物的所谓悲剧感同身受,却对那些为生存挣扎的普通人的苦难习以为常,而又怀揣看他高楼坍塌的小人心态,所以就分外的喜欢《石》了,但这不能便说《石》的伟大。
胡适说《石》不如《儒》,还有人的看法说不如《金瓶梅》,主要就是其描写范围狭隘了些,因为终是讲的高墙深院,《儒》讲的是社会群体,而《金》讲的社会底层。就像是说为什么《我的前半生》可以招人喜欢,但不会成为经典,因为那里不是普罗大众的社会,只是满足你八卦的心态,而不会增加你的社会体验。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侯门高墙背后的故事,即有淫荡的风月故事又有小朋友的生死恋情,满足猎奇心理。
二、《石头记》里的男人世界
在《石》里读不到真正的官场、真正的书生、真正的科举、真正的男人。若这是本写女人的书写贵族中的女人的书便好理解了,这不是男人的世界,也不是书生的世界,更不是官场的世界,因为在男人、书生、官场的描写中就多了很多话本和戏曲的印㾗。
比如开篇贾雨村与甄士隐的关系,说明曹公真的不懂书生的破落是什么样子,因为那时候贾雨村一定已是举人,只有举人才能进京参加春闱,举人不会破落到卖字求生的。这可以参考《儒》的范进中举(中举后一个贺礼就有五十两银子外加东门大街上三进三间的房子)。这就像石头记里的贾母批说书的女先生(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王熙凤效戏彩斑衣)。只是贾母批的女子没批书生便是了,其实是一致的。说明曹公没见过破落的书生,或者说不清楚穷书生是不能进京赶考的。
再看的贾雨村审葫芦案(正要发签时,只见案边立的一个门子使眼色儿),过去的公堂上是有师爷的,先不讲是不是主官坐大堂审案这种戏台上的事儿,若真的是审案那也是师爷帮助的,咋也不会轮到门子使眼色,那师爷干什么去了。包括“护官符”即使贾爷没主动找师爷也早就提供了,说明曹公没见过真正的公堂。那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段落,是因为需要小沙尼来讲这话,小沙尼还俗了当不成师爷,亦或曹公不知道有衙门里有钱谷和刑名两个师爷。
还有贾雨村见丫环的情节也不太真实,哪里有女人随便就见了外客的。还有贾雨村是黛玉的开蒙老师,可你见过贾雨村见过黛玉吗,凭贾雨村的钻营劲,哪里会不利用好这层关系。不是说书一定要写男人,而是说书里写到男人的地方多半是不对的。
包括贵族生活也有矛盾的地方,比如尤氏听壁脚(七十五回),你能想象一大帮人陪着领导吃完酒,这时领导说我去窗下偷偷看看他们打麻将的,身后一帮副职下属陪着?不可能的事儿,而且还是热孝中,这也太戏剧化了。
三、《石头记》套路
《石》是具备机械论的特点的,过于强调草蛇灰线,前后呼应,(虽然这一点给了《红楼梦》,也就是《石头记》的续,提供了最大可能尊重原著的技术手段),这是其成功处同样也是其失败处。因为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光滑的世界,这个世界并不真实,世界不是有序的,不可能为了结构,为了伏笔而存在,所以《石》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生活的描述者。
并由此出现了两个短处,一是为了草蛇灰线,在生活中设计了不少暗喻,这种设计因为不是真正的生活,便会有突兀的感觉,比如板儿与巧姐。当然这种环环相扣对后来成书是一件好事,但生活中的巧合恰好不是生命之丰富,人们总喜欢平行世界的假说,因为喜欢多样性,其实植物特别是树木就是很好的平行世界,而就在我们身边真实的存在,只是我们不太关注甚至将其忽略。在真正的生活中所见到的都是片断,即使是上帝视角。我笃信《红》的后四十回是他人续的,就是因为对称的拱形并没有形成,虽然后来也有刘姥姥、贾雨村、甄家、跛脚道人,但更像是在结尾做了个交待。不过到是可以猜测,一定会是个对称的拱形,原著(如果有或者曹公设计的)应该是个封闭的、呆板的、缺乏想象的整体结构。
其二是这种描述一定是将角色脸谱化的,《石》被推崇的是极具个性的人物描写,但一到了“极致”便有了图解人生的和肖像人生的问题。在那当中没有读到新鲜的,而是读到的固定模式的代表人物,这个人物原本就存在你的意识中,你在书中寻找的是共鸣,而不是新鲜的思想和知识。我们还是想要舒服感觉的同时要有新鲜的人物形象,就像纳博科夫讲的那样,“要篝火一般在感受到刺痛的同时感受到温暖”。人性或普世之道是不是具有数学性或几何性?先设几个公理,而后逻辑推论,预料之外情理之中?若生活真的是那样的话,便是无趣的很,生活的乐趣或者真谛就在偶然、在离经叛道、在非逻辑、在突变、在止于至善。当阅读一部经典作品时,是在接触一个陌生人,产生一种怪异的惊讶而不是种种期望的满足。经验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又是你可以踮踮脚可以够得到的,如果是飘在天上的云那便不好说了。
为了人物设定,或者说脸谱化,而很多人物的出现与背景是不合理的,比如前面说的贾雨村、甄世隐,甚至秦钟兄妹。包括二房的媳妇(王夫人)和大房的孙媳妇(凤姐)主事儿,总觉得透着古怪
四、关于红学
红学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孤证,最常见的证物就是两个(或者叫一个半),一个是脂评,一个是敦家兄弟(也可以是半个,因为基本上只有脂评有直接证据)。孤证在所有体系中都是非科学的,所以当作是一个假想没有问题,作为一种学术结论则有失公允。
关于《石头记》的解读多是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文章多,可能是因为森林的文章没搞头,反正看到那种在角落中寻找点而去图解世界让我在接受预期上不感冒。这书不是包罗万象,而是本身就是万象,如同沙子撒到坑里。在同一个问题上无休止的挖掘研究是内卷,我们对很多历史名著的研究让人咋舌,就这么几册书,一两百年来无数学者没完没了地去挖掘,还能整出什么新东西来呢?但是研究仍在深入,精细之后还能再精细,没完没了,这本身就有点劣根性的味道。
最大的BUG是时间线,特别这些孩子们的年龄,主流观点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若真是那个年纪宝玉就不可能猴在凤组的身上了。(凤姐理政宁国府那一章:宝玉便猴向凤姐身上立刻要牌,好姐姐,给出牌子来,叫他们要东西去。凤姐道:我乏的身子上生疼,还搁的住揉搓)。
《石》欠缺的伟大就是愤怒、迷惘与反抗,或者说没有对抗整个世界的想法或者说整个世界都亏欠他的感觉,这也像是一个女孩的视角,甚至让我怀疑曹先生是个女孩子(哈,是指那个年代的女生)。所以喜欢摇滚乐的人不会喜欢读《石头记》的,因为摇滚也是青春年少时的疑惑、抗争、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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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0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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