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九   仓柜和干鱼

在我们家乡，几乎每家的厨房里都有一个“仓柜”，实际上就是一个厨房专用木柜。木柜做成上下两部分，整体高约两米左右。我家木柜上半截内部分两层，外面半边开门，另外半边用木板钉牢，成为可以往里面放剩菜剩饭和储物的“仓”。木柜的下半截是对开门的“柜”，里面用搁板上下隔成三四层，主要放常用的东西，如：空碗碟、油壶、盐罐、豆瓣酱罈等。上“仓”下“柜”，大概这就是整体叫“仓柜”缘由。

我家的仓柜还是爷爷奶奶传下来的。这个老资格仓柜的上面，固定门板的后面，是我母亲藏“宝”之处，但凡好点的荤菜，在做好之后，母亲都端着荤菜碗伸胳膊拐弯放在最里边。这些菜都来之不易，不能一餐就吃完，存放在那里面安全，既可防老鼠吃，又免得馋嘴的我们偷吃。那时我们兄妹还小，身高都只在1米左右，柜子的高层我们够不着。

我的家乡是水乡区，每逢下暴雨，在田里的水哗啦啦向水沟里流的交界处，我父亲用豪子（一种用竹篾编成，头部是喇叭形，整体圆柱形的抓鱼工具）去抓鱼，一次暴雨可以抓几豪子鱼，一般都有二三十斤。鱼抓回来以后，多了吃不完，我母亲就腌成干鱼，晾干备用。所以，我们家的荤菜多数时候是干鱼。每年就那么几场暴雨，抓鱼的机会也不是太多，要省着吃，我母亲做干鱼时总是放些辣椒，她说这样下饭，经吃。母亲做的干鱼味道很美，做好后就放进仓柜的上面最高层的最里面。

干鱼是我家的一碗最高档菜，是我们的最爱。吃饭时，我母亲从仓柜最上层深处端出干鱼碗，小心地拿出一块干鱼，再把碗放回原处，然后用手把一块干鱼一分为二，掰开成两小块，给我和妹妹各一块放入我们的饭碗中。他自己则把掰过鱼的手指放入口中吸舔两下，尝尝鱼味。我从来未见母亲拿鱼块放入自己的碗中，他把鱼都留给我们下饭，母亲的享受就是看着我们高兴地吃鱼。因为不是每餐都给我们分鱼块，一碗干鱼要给我们打十多天的牙祭。

一餐饭有干鱼光临饭碗，我们就吃得特别香。

那个跟了我们几代人的仓柜，它成年累月全心全意地替我们妥善保管好菜和厨房用品，时常为我们提供美味佳肴保驾护航，我们对他有特殊的感情。我进城以后，在处理乡下的老房产时，不舍得抛弃老仓柜，就把他请到在县城住的妹妹家的厨房里安家了。现今，我们的厨房里安装的是欧派橱柜，我每每打开欧派柜的门屉时，就想起祖传的仓柜，回想老仓柜的英姿和功劳，想起母亲做的干鱼，回味我们吃鱼的滋味。

            （2024.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