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     路见的联想

下午三点半，我去接外孙女放学回家。路上要走20多分钟，我提前25分钟出发，留了几分钟机动时间，以免受过红绿灯路口的不确定时间影响。

走到半道，我忽然见街边路旁有人正在卖和收破烂。我走近一看，不禁令我定住脚了，这些破烂全是宣纸和裱糊好了的画轴，我好奇，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边停着一辆收废品的三轮车，车旁一年轻小伙正和一收废品的中年男子交易，旁边一位扶着推车戴着眼睛微驼背的80岁左右老太太和两个男子立足一旁观看，又添了我一个旁观者。地上放着一堆一刀一刀叠码的未用过的宣纸，外层纸表面已发黄，宣纸宽约60cm，堆了约40cm左右高，40cm左右宽；年轻小伙子正从一个直径有60cm，长一米多的大黑口袋里往外一卷卷拿出捆着的画轴，他拿出后丢给相距两米的收货男子。这些画轴看上去都是有些年份的。中年男子蹲在地上从外观判断，随机抽出一幅幅画轴打开看看，然后卷好放在身边地上。他看画不是全部打开，而是打开一半就合卷拢去了，我看到“画家”落款“肖维x”，下面未展开，看不见。

地上摆满了画轴，小伙子还在从袋子中不停地往外拿画轴，袋里还有三分之二没有拿出来。三轮车上已经堆码了平齐车厢的一刀一刀的未用过的新的旧宣纸。扶着手推车的老太太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看，她紧紧地盯着男子打开一幅一幅的画。过一会，她问中年男子：“卖吗？”男子扭过头反问老太太：“买吗？”老太太迟疑一会，未回声，她又看了一会儿，叹了口长气，依依不舍地推着车走了。我一边看，一边想，猜想这些物件的来龙去脉，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我也很想买几幅这当破烂货卖的画轴。我不懂画，几岁小孩画的我都觉得蛮好，而眼前这些画已经裱糊且装上画轴，在我眼里就是画家的艺术品，艺术品只要破烂价，当然可买。只是买家卖家都在，担心因我的行为影响他们的交易，惹出麻烦，未开口。我突然想起我出来的任务，已经站在这儿耽误八分钟了，得赶紧走。

我转过身，准备赶上老太太和她聊几句，获得一点猜想的信息。突然，我想到，这场景难得一见，赶紧回过头，跑到收破烂场地旁边，打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录了段视频。因是偷拍，不敢太近拍特写，赶紧离开，扭头向学校跑去。我跑在路上，还几次恋恋不舍回头看，后悔照片拍的不够，不知道有无可用的好镜头。遗憾时间太紧，又不敢近拍。

接到外孙女，在回走的路上，我还在想刚才的事。我想，他们可能已经走了，不然，我再拍几张。来到原地，他们还没有走，但是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装车了，没有来时看到的场面反映实况，我还是赶紧不停地点按相机拍照，待我拍了一些后，才赶忙追上外孙女，她正和同学和同学家长在一起回走。

我猜想，这些物品的原主人，是一位终生喜爱绘画的，虽不是成名的画家，但也可能是位专业的或业余的画家，从他那么多作品和成大堆的未用宣纸便可知他的终生爱好和追求，可想他壮志未酬，画心未死，留下了许多遗憾和不舍。一位画家孜孜不倦地画了一辈子，留下了不少自认得意的画装裱收藏；他还有那么多宣纸未用完，我想至少还可以用十年以上，他未曾想到他提前结束了创作，不是不能做了，就是走了；他大慨未曾想到，他的作品和留下的物品，在他无力支配后，都被家人当破烂卖了；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样的体会？！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我也喜欢收藏，可是我是农民式的收藏，收藏的不是珠宝，不是古董，而是我经手的或经历的觉得有历史意义或价值的可能将来是古董的东西和文字，但是都是类似农民的犁、耙、锹、锄头和镰刀之类。现在来看，那都是真正的破烂。我当初想，这些可能是日后逐渐稀少和绝迹的东西，可以留给后人看，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经历过什么实况，或用过什么，干过什么，也许留到了重孙辈之后，就有其价值了。这些东西无法与那位画家的佳作相比，人家的宝贝都被后代人丢掉了，我的会丢得更快。由此，未免对我藏的破烂感到同情，可惜，可怜，对自己一辈子的乱“收藏”感到可爱，可笑，更深层地说，没有钱收藏贵重的古董，收集那些破烂体验了一把收藏的乐趣和爱好，实为可悲。

很多人的人生，一辈子都围绕着生存、发展、财物、权利、地位、名声、成就、贡献、家族等而奋斗，积累，很多人一生追求的目标，其实最终都只是经历了人生过程。所有积累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如果自己走了，终生收集的东西都去哪儿了？我今天看到了一种归宿。物资不像知识和思想可以传承，只能传递，如果后代人没有和他相同的观念和爱好，不具备前辈的知识、能力和思想水平，就会把前辈所收藏的物品当做占据空间的废品，成为他们的负担和障碍，最终的处理方式就是一丢了之。

                                                 （2020.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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