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但在适者生存的自然界，近邻却往往是在资源、空间方面的竞争对手。对于习惯独占一片领域的动物来说，为了避免被邻居趁虚而入鸠占鹊巢，个体需要用大量的时间保卫自己的领地和食物资源。那么，同类邻居的存在是否真的只带来了负面的影响呢？近期发表于《Current Biology》的文章给出了令人啧啧称奇的答案：尽管存在竞争，熟悉的邻居却能为生存带来显著的好处。

生态学中存在一个概念，直译过来为“亲爱的敌人效应”（dear-enemy effect）。对于领域性动物，面对周围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也就是邻居们），守卫自己的领地成为了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然而如果周围的邻居已经相处多年，彼此对对方的能力和领域边界也都知根知底，那么它们之间可能就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君子协定”。领地入侵以及随之而来的争斗都会相应地减少，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就可以用来完成生命大业——吃，以及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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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作者使用了一个北美红松鼠（Tamiasciurus hudsonicus）自然种群的观测数据，时间跨度长达22年。这种松鼠不论雌雄都习惯常年独占一片领地，但雌性有时会将自己领地的一部分分给自己的后代，进而导致邻居之间彼此可能存在亲缘关系；而学界普遍认为亲缘关系会影响社会行为。因此，如果要对北美红松鼠的社会关系进行分析，除了邻居之间的熟悉程度以外，邻居之间的亲缘关系也是不可绕过的一环。作者从邻居的亲缘关系和邻居之间的熟悉程度两个方面，分析了它们对北美红松鼠繁殖和生存的影响。

作者统计发现，北美红松鼠平均有13个邻居，邻居熟悉度（成为邻居的天数）的平均值为191天，邻居亲缘关系的平均值为0.05。

邻居亲缘关系对于北美红松鼠的生存和繁殖没有影响，但邻居熟悉度却与存活率和每年繁殖的后代数正相关。对于年老的松鼠（大于或等于4年），邻居熟悉度对存活率的贡献极为显著。例如，与熟悉邻居（大于500天）共存的老年松鼠存活到下一年的概率为69%，而与陌生邻居（小于130天）共存的老年松鼠存活到下一年的概率仅为52%。而且，与熟悉邻居共存也提升了老年松鼠每年生产的后代数：雄性提升了0.8，雌性提升了0.2。

是什么导致了雄性北美红松鼠的繁殖率上升呢？作者提出了两种假设：1）雄性可以直接与熟悉的邻居中的雌性结成配偶；2）与熟悉邻居相处减少了雄性用于领地守卫的时间，使他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寻找配偶。作者统计发现，雄性与他的邻居之间的繁殖成功率并不与熟悉度相关，而且雄性倾向于去更远的地方交配，因此支持了第二种假设。

作者没有验证熟悉度对雌性繁殖成功的贡献机制，但他们猜测：与熟悉邻居相处节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让雌性有更多的时间收集食物和在巢内哺育后代，提升了后代的存活率。

对于老年红松鼠，熟悉邻居的益处是十分可观的。平均而言，老年松鼠（四年）活到下一年时的存活率由68%降到59%。但如果这个个体保留了全部的邻居（它们之间的熟悉度也相应地增加一年），那么存活率不降反升，由68%上升到74%。这表明邻居熟悉度甚至可以抵消衰老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在自然界中，能做到这一点的红松鼠只有约4%。

既然彼此熟识的邻里关系对红松鼠而言颇有益处，那么失去熟悉的邻居也会对个体产生影响。统计发现，陌生邻居的损失对北美红松鼠没有影响，但如果失去了一个熟悉的邻居，红松鼠的生存率会下降约7%。因此，只要对自身的生存率影响不到7%，北美红松鼠理应愿意尽可能地采取行动保障它们邻居的生存。换言之，尽管它们之间存在的纯粹的竞争关系，只从利益角度考量，合作行为依然能够产生。

总之，本文表明对习惯独处的领域性动物而言，与邻居之间的稳定社交关系在生存和繁殖上有诸多益处。学会如何与“亲爱的敌人”在竞争中共存，不仅展现了北美红松鼠的生活智慧，更对我们的社会生活具有指导意义。

一张图总结本文的结果

参考文献

Siracusa E R, Boutin S, Dantzer B, et al. Familiar neighbors, but not relatives, enhance fitness in a territorial mammal[J]. Current Biology,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