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鸽哨》
(三幕悲剧)
编剧:杨尚儒
——谨以此剧献给慈爱的母亲和伟大的母爱!
人物
吴娴——寄居在北京某胡同某大杂院的妇女,约五十一岁。
董萱——其子,曾经的陕北知青,今双腿残疾,约二十六岁。
卫国——大杂院住户,退伍军人,约五十九岁。
卫鑫——其子,约三十五岁。
梅琳——鑫之未婚妻,萱之初恋,约二十五岁。
卫红红——鑫与前妻之女,约十岁。
卫敏——卫国三妹,医生,约四十九岁。
许妍——其女,邮递员,约二十三岁。
张大爷——大杂院住户,退休老邮递员,约七十岁。
牛大爷——其老友,“北京大爷”,约七十岁。
牛梓忆——牛大爷之孙,工艺品店经营者,约三十岁。
付泽宇——一个外来年轻人,约二十七。
警察若干、路人若干
时间
一九八五年的仲夏时节的某个周末
第一幕:约早晨八—九时
第二幕:当日中午十二时——十四时
第三幕:当日晚上约八时
地点
三幕均发生在北京某胡同某小杂院中
题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慈母吟》
“你要使父母欢喜,使生你的快乐。”
——《圣经<箴言23:25>》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毛泽东《卜算子·咏梅》
“对勇气的考验往往不是去死,而是要活。”
——张海迪《生命的追问》
第一幕
1985年的仲夏时节的某个周末,早晨八点钟,北京某胡同的小杂院里。天空灰蒙蒙的,胡同里弥漫着连日阴雨的难解的湿热。三五成群的白鸽在天空自由的盘旋,不时从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宛若天籁的鸽哨声,那是一首自然的美妙的交响曲,时而低沉深远、时而轻快悠扬。不知不觉地激起人们心海的圈圈涟漪,令人不由得驻步静听,抬头仰望,沉醉其中。周围是一片郁热,太阳隐匿在云雾深处静静地燃烧着,毫不吝惜地释放着它的酷热。
小院中部偏左是一株茁壮的柿子树,在雨水的滋润下枝繁叶茂,泛着油光。左侧是一扇破旧的灰黑色木门,通向院外,木门上斑驳的有些褪色的痕迹无言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木门右侧是一间耳室,门朝右开,挂着一张旧的用布包着边儿的竹门帘,房间不大却收拾的齐整,矮小的窗像黑暗中一双瞪大着的热切的眼睛,吴娴和董萱母子几年前寄居此处。再右是一间稍大些的厢房,屋内住着卫国、三妹卫敏和她的女儿许妍,门窗正对着舞台,蓝灰色的砖墙和瓦片,屋顶依稀可见一株株瓦松的黑影。一辆自行车静静地停在屋檐下,车头朝左,后座上挂着一个灰绿色的布包,有些许破旧却一尘不染,布包上“中国邮政”四个大字清晰可见。两三个小木凳、小马甲收起来放在屋檐下。再右侧是一间鸽子室,不时可以听到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最右侧是一间不大的砖瓦房,张大爷孤身一人居住其中,门窗朝左,青灰色的屋檐下挂着两三个鸟笼。舞台中间偏左放着一个小方桌和一个小马扎,桌上放着纳好的鞋底和布料,小马扎右侧放着一个小竹筐,里边放着麻线、锥子、针、顶针……等等。
[幕启时,舞台渐渐变亮,院外传来问路声、自行车铃声、叫卖声,天空中回荡着断断续续的鸽哨声,忽而近、忽而远……
吴娴坐在桌子右侧的小马扎上,正纳着鞋底。张大爷站在右侧屋檐下,伸手取下一个用深灰色布遮住的鸟笼,他揭下遮布,低声吹着口哨,逗着笼中的一只黄鸟儿,转身将鸟笼挂在柿子树的枝干上,投入谷物,黄鸟儿在笼中上下跳跃着,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吴娴年五十一,一身农村妇人打扮,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上衣和裤子,围着一个围腰,她的脊背已经被生活压得有些弯曲,她的左手手指缠着一圈圈白色的医用胶布,她戴着一副老花镜,眼神中透着坚毅和不服输,她希望得到他人的帮助,但是又害怕得到他人的帮助,一份份沉重的恩情,她虽有心,却无力报答。她是孤苦的寡妇,更是一位真正的伟大的母亲,她与给他人修鞋、修伞的丈夫为了医治儿子的腿疾,离开家乡,辗转、漂泊多个城市县区,儿子是他们的一切、是他们的太阳、希望和责任。他们不知道满怀希望地进去过多少个小诊所、大医院,又灰惨惨地、失望地走出。他们夫妻二人一路苦过来,一路的感恩、一路的冷眼,可上帝偏偏被蒙上了双眼,几年前她的丈夫为了多揽几个活儿,多挣几个一毛钱,那是一个雨夜,他披着一张白色的透明塑料袋,急匆匆赶回家时,发生了车祸,留下了苦命的妻子和儿子。如今吴娴母子流落北京,只因这里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和稍稍明亮一点儿的希望,她们寄人篱下,所幸她们遇到了好人——卫敏医生和他的大哥卫国。她现在靠做工——纳鞋底,医治患儿,补贴家用。
[张大爷年七十,他穿着一件旧的白色衬衣,灰黑色的粗布裤子及一双黑色的“老北京布鞋”。他已逾古稀之年,子女常年在外地工作,老伴去世的早,胡同里有他的过去的酸甜苦辣,他舍不得离开。他的头发稀疏且斑白,古铜色的皮肤,像秋天枯黄的柿子树皮,岁月无情地在他的额头留下一行行深深的皱纹。然而他乐观且精神抖擞,他是一位慈祥的、和蔼可亲的老人,他整天乐呵呵的,笑起来,嘴角上扬,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皱纹也消失在他的笑容里。他戴着一副旧的黑框老花镜,眼神中透露着智慧与深邃。
张大爷 (摇着蒲扇)呵,邪门了啊,周内下雨,周末晴!这可苦了上班的人了。
吴 娴 (抬头看一眼天,继续做工)老天爷不做工,它不管你是周内,还是周末。它啊,随着自己的心,顺自己的意。
张大爷 嗨,雨是说下就下,说停就停。都说翻脸比翻书快,我看啊,变天比变脸还……(拖长音)快!
吴 娴 (指着天)瞅瞅这云,不是啥好兆头……老天爷还沉着脸呢,晚上还有雨!干啥事儿都得趁早。
张大爷 大妹子,你倒是一天都闲不下来,这样身体可吃不消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吴 娴 我把啥事儿都想开了!下这几天雨,我还得感谢老天爷!
张大爷 (笑出声来)你又不是卖伞的!
吴 娴 屋里呆久了,嗓子干,直咳嗽。晚上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老做睡梦,打呼噜!得,山不转水转,干脆啊,早起!不打呼噜,儿子也能睡个好觉,院子里空气潮湿,我权当润润嗓子,一早上也没咳嗽一下!可不是得感谢老天爷(刚说完便咳嗽了一声)。
张大爷 (调侃地)你瞧?可不是没咳嗽一下。
吴 娴 (急忙地)唉,话说多了!老天爷听着不乐意。
张大爷 这还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听说。(关心的)不过啊,得趁早去医院瞧瞧!讳疾忌医,小病都得拖成大病!
吴 娴 老毛病了,不打紧。再说这家里……(忙止住话语,用笑掩饰)
张大爷 (热心地)有难处,就给大伯说。(指着耳室)他——好些了吗?
吴 娴 唉!又加重了!针灸、推拿、中药、西药……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我啊,别无所求。(无奈的)一天能看他笑一下,心里就踏实了、知足了!
张大爷 (关切的)唉!你们母子俩啊,不容易!
吴 娴 人这一辈子,谁都得迈过几道坎儿,坎高坎低、沟浅沟深,都不容易!
[空气里飘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张大爷 呦!(用鼻子细细闻闻)这是啥味?
[吴娴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长时间坐着使她腿脚酸麻,猛然站起身,没有站稳,打了个列欠,她的后背有些弯曲,用手轻轻捶了几下。
吴 娴 (恍然大悟)呀!还给萱熬着药。
张大爷 (看着吴娴跑向耳室憔悴的身影,默默地叹息了几声。)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停顿)
[静默片刻,天空传来断断续续的鸽哨声。
张大爷 (对着笼中的黄鸟儿)小东西,你啊,也该醒醒了,(用蒲扇指着鸽哨声的来处)听见没?鸽子都飞起来了。
[女孩声:妈,真吃饱了!
[妇女声:还有炖好的鸡蛋……鸡蛋!
[女孩声:你留着吃吧,来不及了!
[妇女声:帽子,帽子……你的帽子!(抱怨地)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
[厢房内传来母女俩的温馨又和谐的笑声。许妍猛地推开竹帘,跑到屋檐下,推出自行车。卫敏紧跟着女儿走出屋外,看着许妍慌慌张张的样子,叹叹气、摇摇头。
[许妍约二十三岁,她梳着短发,穿着邮递员的暗绿色制服,斜挎着一个绿水壶,帽子上的五角星在绿色的衬托下格外鲜红,果真是“绿叶配红花”。她像河岸边一株春雨后的杨柳,亭亭玉立,又像是晴日里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充满着朝气与活力,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长长的乌黑的眉毛下,一双迷人的乌黑的眼珠儿机灵地转动着,闪烁着对知识和未来的渴望。当她闭上眼睛时,细细长长的眼睫毛沉醉地躺在眼皮上。她有一个高挺的鼻子,旁人看到丝毫不会怀疑这是一个有福之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在红润的唇间时隐时现。她的脸蛋仿佛秋日成熟的红柿子,软软的、嫩嫩的。一对儿酒窝时而隐藏在有些婴儿肥的、可爱的脸蛋中,时而像绚烂的夏花般绽放,让人不由得起怜爱之心。她很爱笑,笑起来比黄鸟儿的鸣叫还好听。她发育的很好,走起路来,挺起的胸脯起起伏伏,他有着修长的腿和胳膊。她的那双手虽然不及别的女孩儿那样白嫩,但又有谁知道那双手圆过多少游子、老人的梦,她毫不保留地给他们微笑、希望。她的手心结着骑自行车磨出的厚厚的茧子。
卫敏——她的母亲,卫国的三妹,年约四十九岁,她是一位善良的、热心的医生。
卫 敏 (关心的)妍妍,你慢着点儿,周末加班也不早说!
许 妍 (开心的)张爷爷,早上好!
张大爷 好啊,(感叹的)嗨,年轻可真好!
卫 敏 (对许妍)别落下东西,整天莽莽撞撞,让人操碎了心!
张大爷 这孩子比我当年做邮递员的时候勤快多了。
卫 敏 (苦笑的)张大伯,你别再夸她了。
张大爷 以前的老同事、邻里街坊见了面都竖大拇指(对许妍竖起大拇指)。她这是:窗户边上吹喇叭——名声在外!说实话,你还不信!
许 妍 (回过头来,玩笑的)张爷爷,我信!
张大爷 嘿,这丫头……还真会顺杆儿爬!
[许妍推着自行车向门外走去。
卫 敏 (笑出声来)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院外传来几阵自行车铃声。
许 妍 知道啦!
卫 敏 (摇摇头,苦笑着)唉!这孩子!
(停顿)
张大爷 你大哥卫国在屋里吗?
卫 敏 这不,卫鑫要回来了,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好久没看到他这么高兴了。
张大爷 呦,那可是大喜事儿,他——他有好些年没回来了?
卫 敏 整整二十年了!
张大爷 二十年了……什么坎儿也该过去了。
卫 敏 (对张大爷)是啊,我那儿阉了一大盆儿酸菜,一会儿给您送去。
张大爷 呦,那麻烦你了。
卫 敏 您呐!就别和我们晚辈客气了。
[卫敏掀起竹帘从中门下。
[许妍推着自行车偷偷返回门口,她撑好车子,往屋内偷瞄几眼,看到母亲不在院中,她悄悄地趋步至院中。
许 妍 (右手放在嘴边)张爷爷。
张大爷 (纳闷的)不怕迟到了啊?
许 妍 (偷着笑)今天啊,不——上——班!
张大爷 (用蒲扇从上到下打量着许妍)你这是——唱哪一出?
许 妍 (模仿着张大爷)我这是——唱哪一出?
张大爷 还跟我打哑谜,你妈一会儿可就出来了。
许 妍 我呀!(停顿)去帮隔壁胡同的杨奶奶写封家信。穿这样,杨奶奶更放心。再说了,妈妈总是把好东西留给我吃,总说什么——“你正在长身体”,我已经长大了,能养活自己了。(忽然的)妈妈没看出来吧?
张大爷 (苦笑着)我都被你糊弄了。
许 妍 (斩钉截铁的)还不是您教的!
张大爷 我可从来没教过你这个。
许 妍 (自信的)是谁整天下象棋的时候说:棋盘上的小兵——只能进不能退!(模仿张大爷说话)遇到事情不要怕,要想办法解决。(快活的)您瞧,我这不就想办法解决了嘛。
张大爷 (被她的机灵逗笑,他拿起桌上的“千层底布鞋”,叹口气)嗨,你啊!纳鞋不用锥子——
许 妍 (一头雾水)
张大爷 针(真)行!
[张大爷和许妍爷孙俩幸福地笑出声。
许 妍 (忽然严肃的)张爷爷,其实……我——我是想问您……(低声的)他——他怎么样啦?
张大爷 (明知故问的)他?谁呀?
许 妍 (不好意思的)萱——萱哥,您刚才和吴大妈说的我都听到了。他——他还能站起来吗?
张大爷 不好说!你没进去看看吗?
许 妍 (吞吞吐吐地)没,没……萱哥,他——他最近老是躲着我,(急切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张大爷 难啊!接二连三的打击,石头也得碎。就是天,也能戳个窟窿。(叹息的)可,可别再走上那条老路……那条不归路!
许 妍 不!不!他不会的,萱哥不会的!
张大爷 (自言自语的)活着需要理由吗?
许 妍 (激动地)只要有活下去的理由!就不会……对!对!萱哥的小说《鸽哨》见刊啦!
张大爷 (急切的)来信儿了?
许 妍 六月的《文学月刊》上!(许妍赶忙从自行车邮包里取出那封通知信),上午去领样刊!多亏听了您的话,偷着寄去了编辑部。
张大爷 (激动地)对!对!有点儿光明是好的。夜晚的星星也是明亮的,云雾是遮不住太阳的。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能活下去!
(停顿)
[静默片刻,天空传来断断续续的鸽哨声。
[屋内卫敏的声音:张大伯!
许 妍 张爷爷,我妈来了,我得走了。
[许妍闻声,急匆匆地从左侧正门跑下。卫敏揭开竹帘从中门出。
卫 敏 大伯,您看这些够吗?
张大爷 (转身走到中门,看着盆里的酸菜)呦,芹菜、萝卜、白菜,可真不少。
卫 敏 瞧您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菜。
[院外传来几阵自行车铃声、叫卖声。
[男人甲:牛大爷,您嘛去啊?
[牛大爷:嗨,家里闲着没事儿,那边转悠转悠。
[男人甲:您怀里又揣上啦?
[男人乙:淘到啥宝贝了?
[牛大爷:去,去!就你俩眼睛毒。往哪瞅呢?看着人!
[男人乙:您瞧,又藏起来了!
[一阵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传来,男人甲、乙一边骑车,一边说笑,声音渐杳。
[女人甲:(急忙躲开)怎么骑车呢!
[牛大爷:(笑出声)让你俩乱瞅!(长吸一口气)老张头!
卫 敏 (对张大爷)您瞧,(指着灰蒙蒙的天空)太阳都没他靠谱!雨停了,太阳没准儿有,牛大伯,一准儿来。
张大爷 (笑的合不拢嘴)嗨,一辈子的老伙计。
卫 敏 您不够再来,我先进去收拾屋子了。
张大爷 (接过酸菜盆)得嘞!
[卫敏转身从中门下,张大爷捧着酸菜盆,从右门下。
[牛大爷右手提着一个鸟笼,左手拿着一个小黑袋子,从左门上。
[牛大爷——年约七十岁,整天乐呵呵的,他最爱的就是拎着个鸟笼去潘家园“淘宝”,他有一颗豁达、心地善良。
牛大爷 (见院内空无一人,诧异的)呦,奇了。(向右侧呼喊)老张头!老张头!
[张大爷听闻呼喊声,从右门入。
张大爷 得了宝贝了?
牛大爷 可不是,瞅瞅?(将鸟笼遮布揭开)。
张大爷 呦呵,好体面的画眉鸟儿。(仔细瞧瞧)还是个宽头、白眉、青眼膛。哪……
牛大爷 (不等张大爷问完)潘家园!(自信的)周围十几号人,硬是让我捡了个漏,我这眼力劲儿,不含糊!
张大爷 不含糊!我要是卖家,瞅着你,拔腿就跑。
牛大爷 瞧你说的,我不属虎(加重语气),吃不了你。
张大爷 你忘了你姓啥了。老牛,老牛,牛角里抹油——又尖又滑!
牛大爷 嘿,这老东西……又把我绕进去了。(两人开怀大笑)差点儿忘了。
[牛大爷将鸟笼轻轻放在桌子上,他神秘的解开小黑包的口儿。
牛大爷 (得意地)您瞧,还有……
张大爷 (往袋里看)这鸽哨儿可真精致!(取出两个鸽哨,在手上掂掂)还倍儿轻巧。(用嘴对着进气孔吹气)高低音都不错!
牛大爷 “众星捧月”、“十八罗汉”……稀罕玩意儿!还有,还有……
张大爷 你又迷上这玩意儿了?
牛大爷 我啊,(指向卫国的屋子)是受人之托!你忘啦,我小孙子和朋友在外地开了个工艺品店,净捣鼓这些玩意儿。以前过节都忙,奇了怪了,前两天一声不响的回家来了。交代的事儿办的挺好,他心里啊,还惦记着我这个不中用的爷爷。
张大爷 瞧你这话说的?他小时候,你可没少疼!
牛大爷 嗨,自己孙子,怎么疼都嫌少!这鸽哨是专程给卫国搜寻来的。好东西啊,得给懂行的人。
张大爷 在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天空传来一阵阵鸽哨声。
牛大爷 (凑到张大爷跟前)我前几天可听到一些闲话……(朝向耳室,微微点头)
张大爷 你还关心这茬儿了。
牛大爷 (辩解地)别人的事儿,我自然是不关心。咱自家事儿总不能成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大爷 你又听到啥事儿了?
牛大爷 (轻声地)外面可都在传卫国和吴娴……说他俩……有点儿……有点儿不清不白……。他们说啊,无缘无故,为什么让人家孤儿寡母的住到他家里去。你不常转悠,不知道,(加重语气)说的比真的都真!
张大爷 (微微变了脸色)这你也信。
牛大爷 我自然不信。俗话说:人言可畏!这谣言啊,能杀人!可得防着点儿。
张大爷 我跟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最清楚不过!那母子俩可都这么苦了,这些人还真忍心瞎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牛大爷 你说的没错!咱们现在啊,都老了,只希望年轻一辈都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怕是有些人……(看见张大爷脸色有些难看)得嘞!不提这个了,咋也不见卫国?
张大爷 他啊,一大早就出去了,(指着天空鸽哨声的来处)您听,鸽子老早都飞起来了。卫鑫就要回来了,他高兴着哩!
牛大爷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你说谁?
张大爷 卫鑫——他儿子!
牛大爷 呦,这可是大喜事儿,他们父子俩和解了?
张大爷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子间能有啥深仇大恨!
牛大爷 难说,卫国当年一去可是十年,音讯全无,卫鑫由他母亲抚养,后来母亲也生病去世了。这孩子孤苦无依,寄养在舅舅家。(加重语气)突然有一天,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叹着气)这个结啊,(摇摇头)嗯……不——好——解!
张大爷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啊,能帮上一点儿是一点儿。
牛大爷 在理!远亲不如近邻,谁家还没个难处。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大爷 也别干等着了,(指着右墙角的象棋)来一局?
牛大爷 (将鸟笼挂在柿子树上,边走边唱)“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两位老人整理着棋局,一阵自行车铃声传来。
[卫国:谢谢啊,还麻烦您给我捎回来。
[男人丙:卫大伯,您还跟我客气啥,这不刚好顺路嘛。
[卫国:进屋坐会儿,喝点儿茶?
[男人丙:不了,小孩儿在家,不放心,下次……下次一定去!我帮您提进去。
[卫国: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两步路,小当当还等着你回家,路上骑慢点儿!
张大爷 (对牛大爷)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牛大爷 嘿,可不是。
[正说话间,卫国拎着四袋蜜桃从左门入。
[卫国——年约五十九岁,他是一位退役军人。突发的疾病已经令他身心憔悴,他活着最大的心愿就是弥补对儿子—卫鑫—的亏欠,得到他的谅解,听闻儿子要回家了,他倍感高兴,仿佛年轻了十岁。
卫 国 牛大伯,一猜就是您。(走到两位大爷跟前)这蜜桃啊,人人都有!(面对厢房呼唤卫敏)三妹,三妹,拿个盆儿,给大伯们把桃子洗上。
[卫敏手里拿了个搪瓷的铁盆从中门出。
卫 国 (对卫敏)挑红的、软的,好吃。
张大爷 嘿,必须尝尝,今天这蜜桃肯定比蜜甜!
牛大爷 (开玩笑的)我跟你不一样,我不白吃!我用东西换(拿出放在一边的鸽哨)。
张大爷 (听出话里有话,对牛大爷)这老滑头……
卫 国 您说这话就见外了,自家人只说吃,不说换(相顾而笑)!
卫 敏 (对张、牛两位大爷)大伯,先吃桃。
卫 国 (意外的)“众星捧月”、“十八罗汉”,您还真弄到手了。
张大爷 这人不经夸,是骡子是马,那得先拉出来溜溜!
牛大爷 那找几只鸽子试试?
卫 国 (把鸽哨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试试?(忽然想起)差点儿忘了,门口还有个大西瓜(转身往外走)。
卫 敏 (开玩笑的)算了,大哥,我去拿,你们快去“溜溜”,看看是骡子,还是马!(将盆儿放在柿子树下的桌子上)
[张大爷、牛大爷和卫国三人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向鸽子室。
[卫敏抱着西瓜从左门入,她将西瓜放在柿子树下,从桌上拿起盆儿,准备走向耳室。卫敏走向耳室,紧接着传来吴娴母子俩的声音。
[董萱:(痛苦地)妈,您……(哽咽的)您这又是何苦呢!
[吴娴:(细心的劝慰)新熬的药,就一碗……一小碗,喝了会好一点儿!
[耳室内传来药碗摔碎的声音,卫敏悄然停下脚步,退回了院中。少时,院外传来一声自行车铃声。
[院外许妍的声音:(高兴地)张爷爷!
[卫敏看到女儿许妍推着自行车从左门入,忙做出手势让她别说话,许妍静静地推着车走到母亲跟前,卫敏轻轻地抚摸着许妍的头。空中传来知了聒噪的叫声。
[董萱:喝多少年了!那没用,真的没用!
[吴娴:(哀求且哽咽的)可……可是,萱!你就当……就当是……给妈一点儿……一点儿希望!就一点儿……
[董萱:(悲痛的)妈,我是站不起来了,永远……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吴娴眼眶湿润地奔出了耳室,碰到卫敏和许妍,她赶忙拭去眼泪,苦笑着。
(停顿)
吴 娴 (强忍着泪水)卫……卫医生(一时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卫 敏 (对许妍,指着耳室,轻声地)你一会儿进去看看。
许 妍 (轻声地)嗯。
[卫敏走到吴娴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声安慰了几句,两人便一同从中门下。许妍将自行车放到屋檐下。
[耳室内传来董萱的声音:(悔恨的)妈,妈……我错了……真的错了!
[董萱推着轮椅从耳室的木门出,匆忙之中嗑在门上,许妍赶忙上前欲帮助他。
许 妍 (着急的)小心点儿,(指着中门)吴大妈和我妈在屋里。
[董萱,年二十六,吴娴唯一的儿子,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如今,他双腿残疾,没有了自由!自由——这常人看来自然而然的、非常普通、不值一提的东西,对他而言竟是一种奢望,一个永远都实现不了的目标。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生活既然不能为他指明方向,又为什么让他清醒,不让他生活在迷雾中?残酷的人生,悲惨的世界!
他不是懦夫,他和陶渊明一样,曾经是有过抱负的,“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拟古<其八>》晋·陶渊明)”。
可是生活!生活仿佛一只拦路虎,张开了血盆大口,他的整个“双腿”已经被可怕的老虎吞入口中,紧紧的咬住,一点都没有放松的势头,他曾经挣扎过,拼命地挣扎过!但是无济于事,他的双手已经瘫软了下来。可是,当他听到母亲的呼唤时,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模糊之中看到母亲为他伸出双手,拖着身心疲惫的身躯追赶着老虎,一次次地摔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摔倒!爬起!摔倒!爬起!想救下他的奄奄一息的儿子。他会拼尽全力、用一切的努力,试图掰开仿佛千斤重的“虎牙”,发出声嘶力竭地呼喊!生活让他懂得了什么叫“相依为命”,最深沉的痛苦永远在精神上,它比肉体的痛苦,要苦上千万倍。
他曾经是一个在陕北插队的知青,周围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交心的朋友。他努力过、拼搏过,因为他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有信仰,他有理想!然而一次意外的发生,让他从一个挑战生活的人,变成了一个被生活奴役的人。他不甘心,却有无能为力!
他有过一个志同道合的恋人,他们互相是对方的太阳、星星、光明、希望、一切的美好、一切的一切的美好!然而,他们突然莫名地分别了,从此不知所踪。她会在哪里?后会无期吗?他从爱情的理想的天堂,瞬间得坠落到生活的痛苦的地狱中!此后,他也曾憧憬着爱情,然而,现在他的脆弱的心已经被生存、活下去充满。
可是!却偏偏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她——她那么温柔,那么美好!无论是低头、眨眼,还是……她是像春天的雨露、像夏天的芙蓉、像秋天的凉风、像冬天的白雪。清彻!高贵!清爽!圣洁!他的心没有死,他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可是!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一个美好的人与他一起苦,一起痛!美好不允许他这样,他也不允许这样!他觉得自己是春天的沙尘、夏天的焦阳、秋天的狂风、冬天的荒野。为什么要让他遇到美好?真是生活的捉弄!他痛苦、他排斥、他躲避!只为……只为他所爱的,所喜欢的都能够幸福、能得到最好的,而他自己却什么也给不了……曾经是那样,现在是如此,以后又未可知!
[董萱推着轮椅到了院中(舞台稍前些),许妍慢慢走到柿子树下,她被树上的吵杂的知了声弄得更不知所措了。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向董萱跟前犹犹豫豫地走进一步,又退了回来。她看到挂在右侧柿子树上的鸟笼,笼中的黄鸟儿和画眉鸟儿在上下跳动着,仿佛也被聒噪的知了声弄得心烦意乱。两只鸟儿又像是在斗舞,分明可以听到从它们的歌喉中发出悦耳的歌声,它们能互相听懂对方的话吗?能了解对方的心思吗?
[两人的独白(内心活动),演出时可根据情境控制节奏,时缓时急。安静时,独白一前一后;激动时,独白同时说出。
许 妍 (慌乱地)我怎么……怎么也像鸟儿一样慌乱(在柿子树下徘徊)这是不曾有过的啊!
董 萱 (悔恨地)我怎么……怎么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狠狠地掐自己打翻药碗的手),那么……那么轻轻一下(做出打翻药碗的手势),惹得妈哭、惹得妈苦!妈苦我也苦!
许 妍 该怎么安慰他呢?我真笨!
董 萱 该怎么办?我真恨我自己!
许 妍 这讨厌的知了(抬头望望柿子树)。我真想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做出手势)。不,不!他——他或许会向我招手,或者……或者跟我说话,我会看不到,听不到的!
董 萱 这可恶的轮椅(狠狠地拍打)。我恨它,却离不开它。我多么想飞奔到母亲跟前,跪下!祈求她的原谅!我是希望她笑的!我是个坏孩子吗?
许 妍 他怎么这么的不安?
董 萱 我只会让母亲痛苦,难过!可是,可是我……我真的不想啊!
许 妍 为什么我的脚有千斤重?
董 萱 妈,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要你不再哭泣,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听你的,真的!(闭上眼睛,双手捂住双眼)
许 妍 他在想着什么?我应该大胆地走上前去。大胆,大胆!(抬起脚步准备走上前去)
[这时,天空响起几声滚滚的闷雷。许妍被雷声吓得退了回去。
[紧接着传来几声教堂的钟声——当…当……当,那么悠远、那么深广,充斥着死亡与重生的神秘。整个胡同仿佛都沉浸在这份庄重的气氛中,钟声是质朴的、厚重的、庄严的、难以捉摸的、严肃的,更是亲切的、穿透人心的、能抵达人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的。
钟声象征着并且寄托着生活在人间的渺小的人的一份的虔诚与善良。它是一种惊醒和一种反思。听到它的好人会继续坚持他的信仰,帮助更多的人,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听到它的坏人会反思他的过往,想到自己的亲人,“我是对的,还是错的?”。整个人与社会都会慢下来,看不到来回穿梭的飞驰着的汽车,听不到喇叭声、争吵声。
躯体静静地站着天地间,灵魂随着神秘的钟声,伴着悠远鸽哨声飞入云霄,与象征着圣洁与博爱的鸽子一同遨游天际,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心中激起一圈一圈的、温柔的、自然的涟漪。
许 妍 (鼓起勇气)你听,这是什么?
董 萱 (不假思索的)轰轰隆隆的雷声——雷公的怒吼声(悲愤的)!
[天空中再次传来几声教堂的钟声——当…当……当,轰隆隆的雷声也淹没其中。
许 妍 (急促地,手指着天)不,不!你听!(模仿着)当…当……当,(加快语速)像一首歌,真好听!
董 萱 (脸色微微泛起红光)那是教堂里祈祷的钟声!
许 妍 (不管她)忽然觉得好温暖,(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胸前),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小时候!(回过头看着萱)你知道吗?小时候,每当夜晚,我独自一人,感到害怕时,就会轻轻地拨响枕边的风铃,叮…叮…当…当。(激动地张开双手)突然觉得……(向前轻轻走了几小步)突然觉得周围,(加重语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深情地)我会安静地闭上眼睛(她闭上眼睛),就好像……就好像妈妈……一直守在我的身旁,陪着我,鼓励着我,让我勇敢,让我坚强!
董 萱 (被许妍的情绪感染,静静地看着她,沉醉在她诗一样的话语中)你是个天真的、美好的女孩儿。
许 妍 (不管他)你知道吗?当我孤身一人送信时,偶尔也会感到失落……我会轻轻地拨响车铃,(她飞也似地跑到自行车跟前,拨响车铃)就像这样。那么悠扬!那么清脆!就好像……就好像自行车在唱歌,我会很温柔地抚摸一下它的头(抚摸着自行车头的),轻轻地拍一拍包裹……突然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我有我的朋友,(急促的)他(停住)——(伸手欲指向萱,急忙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放在自行车上)他一直(放缓语气)陪着我……(停顿)我会感到很幸福(露出美丽的笑容)!
董 萱 (推着轮椅靠近许妍一些,很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愿意打断她)
许 妍 你知道吗?我害怕那轰隆隆的雷声,它让我陷入以前的可怖的阴影里!但是……但是我听到了这神秘的钟声,那么悠远、那么深广!我的心,忽然觉得很平静,我忘记了恐怖的雷声,忘记了过去!我觉得周围充满了爱和温暖!让我有勇气……有勇气走上前去(话到嘴边又咽下)。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强调的)任何人!(急促的)不!不!除了他……(她掩饰地指着自行车)他……(感觉自己有些可笑)也许,也许你会觉得我傻、觉得我有点儿孩子气!可是,可是这样不好吗?
董 萱 (眼睛有些湿润,推着轮椅)不傻!一点儿都不傻!(稍稍停顿)有点儿孩子气是好的,那才是活着啊!那才是活着的快乐啊!
许 妍 自由地呼吸、自由地说话!好轻松,好快活!你可以把它当做你的朋友啊?
董 萱 我(重重地拍一下自己的腿)?它(拍着冰冷的轮椅)!朋友?坏朋友!(苦笑着)你不懂!开始,你会顶舒服、顶快活!慢慢地,(由缓而急)你会适应它、习惯它、依赖它、憎恨它、厌恶它,永远地离不开它!
许 妍 一生?
董 萱 一生……
许 妍 可你忘了,有人,她们——她们一直默默地盼你、爱你、等你!白天、黑夜、梦里、梦外,你难道——难道不想为她们再勇敢起来吗?
董 萱 她们?
许 妍 她——爱你的妹……妈,(嘴唇紧闭,有些颤抖,“妹妹”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转过身指着中门,轻声地)妈妈,自然是爱你的妈妈!
董 萱 (惭愧地低下头)
许 妍 还有……还有她——爱你的妹……梅,(萱忽然抬起头看着妍,她忙止住,掩饰地)梅琳姐姐……
董 萱 梅……梅琳……梅琳……梅(他痴痴地念着),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好熟悉,又好陌生!
许 妍 你还爱着她吗?
董 萱 我……我……我不知道(转身背对许妍)!
许 妍 你还爱着她!一直都爱着她!对不对!
董 萱 不!不!
许 妍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董 萱 我……
许 妍 你在怕什么!
[天空突然响起几声轰隆隆的雷声。
董 萱 (激动地)我怕……
[天空突然响起几声轰隆隆的雷声。
董 萱 我怕再失去她!她曾经像一座圣洁的冰山在我的心里激起巨浪,我们沉醉在爱情的美好里,在那激情的岁月里,奋不顾身地爱着!可是,突然……突然有一天,她融化了,她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剩下……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那里,像一个上帝的弃儿!泪——无尽地倾泻!心——痛苦地滴血!我不敢……不敢说出她的名字,我怕!怕她又在我的嘴边被风卷走……我怕再失去她……
许 妍 你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董 萱 (诧异地看着许妍)你?
许 妍 信!放在墙角的一叠厚厚的信,她的名字深深地刻在你的每一个信封上。
董 萱 (辩解地)不!不!我是忘了……
许 妍 忘了扔?(她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一尘不染!
董 萱 (还欲辩解)我……(忽然叹口气、坦白地)我承认,我承认我还爱着她。
许 妍 (她强忍着泪水!她希望得到这个答案,但当真正得到时,她的心里是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为着萱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过去,她只能自己痛,别无选择!)那你就应该振作起来,勇敢地、快活地活着,爱她就应该找她,爱她就应该等她!
董 萱 我找过!也等过!我日里夜里地找!风里雨里地等!可是等来的是……(他狠狠的捶着自己的双腿)是这条残废的双腿!
许 妍 可那也是活着啊!
董 萱 活着……
许 妍 对,活着……快活的活着,等她!为着——
董 萱 为着——
许 妍 为着——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都能够幸福!
董 萱 为着——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能够幸福!
许 妍 等待——就有希望!等待——就是希望!等待——就会遇到明天的太阳!那可爱的太阳!温暖的希望!
董 萱 对!对!你说得对!为着我的妈妈,为着——她……
许 妍 (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慢慢陷入沉思)我很羡慕梅姐姐,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她是幸福的,因为有一个人痴痴地惦着、念着、爱着!我……我……(她欲言又止)
[舞台灯光稍明,天空有些微微放晴。
[卫敏拉着吴娴的手从中门走出。
(停顿,静默片刻)
董 萱 (面对着母亲、眼睛有些湿润,深情地,嘴唇有些颤抖)妈……妈……妈……(语气依次加重)
吴 娴 (哭红的眼眶又湿润了,热泪留了下来,飞奔到儿子的轮椅旁,紧紧将他搂入怀中,爱怜地喊出)萱……萱……妈的好儿子!
许 妍 (快步跑到卫敏的怀里,闭着眼睛)妈……
[院外传来小孩儿滚铁环儿的声音,声音很清脆,紧接着是一位年轻妈妈关心的声音。
[儿童甲:妈妈,妈妈,跑快点儿……
[女儿乙:看着路,小心点儿……
[院外传来小孩儿和妈妈的欢笑声。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宛如和声般的、悦耳的、动听的鸽哨声。
[张大爷、牛大爷和卫国有说有笑地从鸽子室入,吴娴、董萱、卫敏、许妍都拭去眼中的热泪,露出了笑容。
张大爷 (指着鸽哨声的来处、惊喜地)嘿,还真不赖!看来是一匹“好马”。
牛大爷 (假装不高兴的)这话说得,普通“马”都入不了我的眼,何况是“骡子”?
张大爷 (笑出声,对众人)嗨!这“老牛”以后得改叫“老王”了!
卫 国 (一本正经)怎么得?
牛大爷 (忙拉了一下卫国的胳膊)别问,他在给你下套哩!
张大爷 (笑着)“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许 妍 不对!不对!
张大爷 (好奇的)怎么不对了?
许 妍 得叫“王大爷”!
张大爷 隔壁老王!
牛大爷 (对卫敏、卫国等)以后让孩子离这“老家伙”远点儿,(对许妍,开玩笑的)不许笑,以后多学点儿好的(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张大爷 (对董萱)孩子,好些了吗?
董 萱 好多了!
吴 娴 (轻抚着儿子的头)
张大爷 这就对了,年轻人什么都不用怕!
吴 娴 你啊……多听张大爷的,没错!
牛大爷 (故意地)呦!这话听得怎么有点儿别扭?(同意的)不过啊,这句话在理!
[众人皆笑,这笑声有的是苦,有的是甜,有的是又苦又甜!
[一阵阵天籁般的鸽哨声像一首交响曲久久地萦绕耳际。
[舞台灯光渐暗,声音渐杳……
——幕落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2-22 01:06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