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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童年记忆里,故乡鲁西南的习俗,春节活动可分为上、下两场。入腊月到大年初一,这段时间是上半场:赶集买年货、上坟祭祖、磕头拜年,活动主要围绕家族和村里街坊邻居之间展开的。春节活动下半场:从大年初二开始,女婿带着礼物去岳父母家拜年,拉开乡村走亲戚的大幕,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六结束。
春节期间走亲访友,亲戚家住在隔壁邻村的,步行即可。亲戚家距离远一点的,需要骑自行车去。小时候的山东农村,“大金鹿”牌自行车是时髦大件。大飞轮、大牙盘、大扣链子、吊簧鞍座。谁家能有一辆“大金鹿”自行车,感觉老牛逼了,骑着“大金鹿”走亲戚,不亚于现在开宝马赶酒局。
春节走亲戚的礼物是“果子”。所谓“果子”既不是水果,也不是天津卫的“煎饼果子”,而是鲁西南地区一种传统糕点,品种有“蜜三刀”、“羊角蜜”、“京果”等。“果子”是家家户户走亲戚的必备礼品,产品市场需求量非常大。进入腊月,农村糕点手艺人便开始在家庭作坊批量制作“果子”。加工好的“果子”被拉到集市上去售卖。在农村集市上,盛在簸箩里“果子”堆积如山,摆放在集市的地摊上,旁边是配套包装“果子”的盒子、商标和包扎纸绳。村民们根据春节后走几家亲戚,估算出需要购买“果子”的数量,把包装盒、标签等一并买回去,自己回家搭配封装。
从初二开始,先看丈人再看舅,姑父姨父排在后。姥娘舅家、七大姑八大姨、表叔表大爷,亲戚多的人家,甚至要持续到正月十五才走完呢。人们打扮得衣着鲜艳整齐,男人骑车,女人坐后座上,孩子坐自行车前粱上。立春的暖阳下,鲁西南的乡间土路上,一对对夫妻骑着“大金鹿”自行车,自行车把上,挂着人造革黑提包,包里装的是走亲戚的标准配置——二斤“果子”。
到亲戚家,主人会备上一顿丰盛的午餐招待客人。离开时,亲戚往往不把客人黑提包的礼物都倒尽,而是从中拿出一盒“果子”,再把自己家的“果子”换上,意思一下而已,而且主客之间还少不了一番推让。按老理,假如把客人的东西全留下,让客人空着手回,则显得主家有些小气,传出去会被亲戚们笑话的。一盒盒的“果子”,经过主人与客人的几番争执之后,包装盒往往会被撕扯得“少皮无毛”。
等到家里所有的亲戚都走完了,才会拆开这些“果子”盒,全家人进行品尝。这一盒盒的“果子”,圆满完成了春节走亲戚的旅行任务,“果子”盒的标签都已模糊,已经不知道是从哪家买的,也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人家。据传说,有的人家在“果子”盒上做了记号,等到正月十五,那盒被做记号的“果子”,竟然神奇地又回到主人家里。
在大中华文化圈,春节期间走访相聚,是维持亲朋的重要方式,也是增进感情难得的机会。“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 费孝通先生《乡土中国》里这段话,形象描绘了中国传统社会的人际关系圈子。春节上半场的活动,反映的是一个家庭在居住村庄的影响力。春节后下半场走亲访友活动,反映的是一个家庭在所生活的地域圈子里的社会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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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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