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巴西联邦政府推出三项重要政策辅助来自贫困家庭和弱势群族的学生接受高等教育：一是公立大学招生预留多达50%的名额，制定优惠录取分数线，方便录取这些考生；二是政府提供全额或半额的奖学金，资助进入私立大学的优秀贫困考生；三是政府经济银行提供远优惠于市场利率的教育贷款，支付这类学生在私立大学的学费。而采用项目反应理论(IRT)的国家考试ENEM有效地支持了这些措施的实施。

中国和巴西是教育大国，两国的高等教育都是以公立大学为主，管理方面有着高度的可比性。2016年，全巴西有928万考生注册国家考试(ENEM)，成为紧随中国高考之后，全球第二大规模的大学升学考试。由于中国实行省一级平行招生，巴西的国家统一招生系统(Sistema de Seleção Unificada-SISU)则成为全球第一大规模的大学招生系统。表一列出两国若干年份的考试规模和招生录取情况。对巴西方面，只是列出免费的公立大学和私立大学政府奖学金的录取分配情况。

表一 中国巴西两国高考和招生录取情况比较

巴西高等教育机构主要分为公立和私立两大类型。公立大学又分为联邦大学和州立大学等，参加SISU招生系统的大学主要是联邦大学。据统计资料显示，2014年全国有2368个各类高等教育机构，有640万余在校生，其中公立学校298所，注册学生为182万余，占28%；私立大学2070所，注册学生有467万余，占72%。从教学质量和科研产出上说，巴西公立大学是国家高等教育的主流，体现了精英教育。这一点可以从研究生教育规模体现出来。以2014年为例，全巴西共毕业6.7万硕士或博士等研究生，其中公立大学颁发的各类研究生文凭5.56万余，占全国总数的83%；而私立大学毕业了1.14万研究生，仅占17%。

巴西公立大学本科生教育完全是免费的，研究生入学免除学费，大部分还拥有够基本生活的奖学金。公立大学的招生名额是有限的，竞争十分激烈。如表一所示，2016年上、下学期的全国SISU本科招生系统，有131所公立大学提供28.44万个名额，录取率为3.06%。全国考试ENEM平均录取分数线为545.01,其中工程类专业的分数线为562.12。在教育部的SISU招生系统上，各大学公布本校各专业的录取分数线，方便考生报考。例如，巴西利亚大学2016年上学期的医学系位居该校首位，录取分数线为832.26；机械工程专业777.42；土木工程专业774.34 。大学在郊区分校自然科学专业的分数线为 589.88，是该大学本年度本科招生的最低分数线

然而，2014年巴西国家考试(ENEM)的一项统计结果，令人发省。图一大体显示了巴西考生的家庭收入与考试成绩的关系。左边数轴是家庭收入，最上面是家庭收入低于一个社会底薪(937巴币月薪，相当于1911人民币)，最下面的是家庭收入在20个底薪以上(18740巴币月薪，相当于38230人民币)。蓝色分布是考试成绩少于450分和葡文作文成绩大于0分的考生百分比。绿色分布是考试成绩大于450分和葡文作文成绩大于0分(有可能被公立大学录取)考生的百分比。红色分布是葡文作文成绩为0分考生的百分比。由图看出，来自无收入家庭的考生中，46%的考生成绩在蓝色范围，38.9%的考生在绿色范围，15.2%的考生葡文作文为0分。来自20个以上底薪的高收入家庭考生中，3.5%的考生成绩在蓝色范围，94%的考生成绩在绿色范围，仅2.5%的考生葡文作文为0分的。

这个结果反映出，从表面上看巴西高考制度非常公平，以优择生。但实际不然，因为图一的结果已表明，巴西的社会阶层固化十分严重，只有来自高收入家庭的考生才能通过录取分数线，进入公立大学。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寒门弟子，只能无奈地面对现实，基本上接受不了巴西的精英教育。

图一 巴西国家考试(ENEM)考生成绩与家庭收入分布统计 - 2014年

为此巴西联邦教育部推出一系列政策和计划来改善这种不平等现象。其一是专门为在联邦大学招生中落选的考生提供一项奖学金计划(Programa Universidade para Todos - ProUni)，让那些ENEM考试成绩高于450分，且葡文作文考试成绩不是零分的考生们，通过政府教育奖学金，进入私立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图二显示2006年到2016年间，联邦政府为进入私立大学的学生提供奖学金的名额分布。2016年，政府共提供32.9万个奖学金，其中16.65万余是全额贷款，16.25万余是50%的半额奖学金。这实际上是为部分寒门弟子构建了到高校读书的绿色通道。

图二 巴西政府为私立大学的学生提供奖学金名额统计－2006 – 2016年

能够获得ProUni奖学金进入巴西私立大学学习的候选人为以下三类人员：1)巴西公立中学毕业生；2）残疾学生；3）公立学校的教师进修。其中前两类人员获得全额奖学金的标准还有家庭平均每人收入低于一个半社会底薪。半额奖学金的条件是家庭平均每人收入低于三个社会底薪。公立学校教师进修时获得此类奖学金不受家庭收入条件的限制。2016年巴西教育部在ProUni的预算是12.7亿巴币(相当于25.91亿人民币)。这是该计划自2005年创立以来，投入最多的一年。这项投资的意义不仅在于支持贫困学生接受高等教育，实际上是联邦政府对各类私立大学的间接投资，有效地促进了国家高等教育的综合发展。巴西政府认识到，提供一个私立大学奖学金的投资，远低于在公立大学增加一个新名额。同时，政府可以通过增减对某专业的奖学金数量，来实现国家层面对工农业科学技术和教育发展的宏观调控。如2016年，对工程各专业的奖学金名额为2.81万余，占全国总数的8.54%。

巴西政府为寒门弟子和弱势群族构建通往高等教育绿色通道的另一项重要措举是制定强制性倾斜法令政策，在公立大学的招生名额中为来自公立中学的应届毕业生、低收入家庭考生、以及少数群族(黑人和印第安人等)预留50%的名额。对他们制定优惠的录取分数线，强制性拉平社会差异，让符合这些条件的考生，有机会进入巴西公立大学学习。如表二示，2016年巴西利亚大学计算机系招生录取线有以下几个标准：普通考生(主要是来自私立中学)占50%的名额，录取分数线为746.58。公立中学的应届毕业生占30%的名额，其中正常家庭收入的考生分数线为714.91，家庭收入低于1.5社会底薪的考生分数线为657.80；黑人、印第安人等弱势群族考生占20%的名额，其中正常家庭收入的考生分数线为686.74，家庭收入低于1.5社会底薪的考生分数线为668.80。

表二 2016年巴西利亚大学计算机系SISU国家本科招生名额分配与录取分数线

表面上看这些分数优惠幅度不大，例如家庭收入低于1.5社会底薪的公立中学应届毕业生的分数线是普通考生的88%。但在大规模高考录取时，仅1分之差就会有成百甚至上千的考生排队跟进，这些倾斜性政策对普通考生的冲击很大。尽管这项政策以通过联邦法律形式颁发和执行，一些社会团体和私立中学联合会代表将此议题进入司法程序，希望取消这些预留名额。这方面的资料，请参阅李伟钢科学网博文《大学之门朝南开 富人平民都进来》。

巴西联邦教育部充分理由国家考试(ENEM)来实现公立大学招生、私立大学的奖学金发放和对中学教育质量评估，取得了实际效果。尽管巴西高校招生实施应试文化，但这个考试采取采用项目反应理论(Item Response Theory-IRT)来指导各部分的题目设计。该理论源于20世纪50年代，由丹麦统计学家Georg Rasch和美国心理统计学家Frederic Lord独立研究提出，在西方已较成熟应用于一些重要的考试，如美国的本科生入学学业评估测试等，以便依据考生潜力和资质来拔优选尖。所以ENEM得到巴西社会各界的认可，考生们踊跃参加，已形成国家考试的主流。而国家公立大学招生系统(SISU)已成为巴西公立大学的主要招生渠道。有关这方面的情况介绍，请参阅李伟钢科学网博文《大国教育：看巴西高考制度如何改革？》。

除此以外，巴西联邦教育部与巴西联邦经济银行(Caixa Econômica Federal)合作，制定专项教育贷款计划(FIES pela Caixa)，为大学生提供专门支付学费的学业贷款。贷款面向私立大学的在读学生，贷款额度为50%、75%、甚至100%的大学学费，年息为3,4%。这个利息十分优惠，因为目前巴西银行的基本年利率是10.5%。学生在毕业后逐年向经济银行还贷。

其实，辅助来自贫困家庭和弱势群族的学生接受高等教育不仅仅依靠政府的有限资源，来自全社会各阶层人士的爱心和支持，更是实现读者有其书理想境界的根本基础。我们系里有一位教师，他妻子是教育部的中层工作人员。他们俩没孩子，便从教会收养了三个有色孤儿，视为己出。把他们从小养到大，接受了各类教育，顺利成家立业，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大爱啊！

注：表中中国高考历年统计来自网络。有关巴西高等教育的数据来自巴西教育部、国家高等教育研究院(INEP)、教育部高等教育人才基金委员会(CAPES)等的有关年度报告。

本文引用：李伟钢，巴西高等教育的绿色通道，《金融博览》, 2017年8月上半期，18-19页。

感谢《金融博览》编辑张蕾老师的友好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