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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Bressanone
曾泳春
Matthew Lien,《Bressanone》.
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
1
今天一早就看到了武夷山老师的博文《快要退休的我有很多困惑......》。老实说,还没看内容之前,吸引我的是题目中的“快要退休”这几个字。
写正题之前,先表达一下我作为资深科学网参与者(从游客到博主)对武夷山的敬意。武夷山从我开始关注科学网的2008年一直活跃到现在,他的风格与沈从文先生一样,淡到了极致,淡到让我无从表示敬意。说起来,逝去的李小文先生的文风也很淡,包括做人。也许,真的是人如其文!
在科学网上,绝大多数人都会经意或不经意地表露出自己的观点。说实话混到现在,科学网上哪些人偏左哪些人偏右,哪些人支持转基因哪些人反对转基因,哪些人支持中医哪些人反对中医,哪些人充满正义感哪些人认为道德是蟑螂,我心里都清清楚楚。我和武夷山的观点也会有不同,比如关于科学计量的观点,我认为科学不能计量,科学家不能标价,但武夷山他们的工作就是要在科学家们的头上插个草标,我无法接受——就算插草标,也该是我自己插,科学家要是连这点傲气都没有了,任凭不做科研的人来评价,那还是换工种吧——(二阶破折号)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种职业。
但是我与武夷山的观点绝大多数还是相近的。武老师推荐我的博文不算太多,我就更少了,但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能感觉得到那种遥遥的击掌。比如武夷山在很久以前曾经写过:乌拉!让YC将暧昧进行到底。而我则想说:欧耶!让武夷山继续淡出n来。
这就是(酸)知识分子的交流方式——淡,远,遥遥地击掌。
2
说回正题,我被“快要退休”几个字吸引,是因为我一看到这几个字就充满了羡慕和嫉妒。我是真的羡慕!
16年前,我曾经彻底地换过一个工种。那年我接到了东华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整个公司都知道了,甚至大半个珠海都知道了,因为我去办社保转移时,他们说我这是珠海市的头一例,他们要针对我这种situation研究制定新的条款。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把所有纠缠了我很多年的资料统统扔掉,那种豪迈和畅快,今天想起来都会再次充盈了我的心。
我想说的是,与一种熟悉的生活或生活方式说再见,其实并不伤感,只要你有新的憧憬。16年前,我的憧憬是重新回到大学校园,从此开始做科研。我的愿望实现了,这些年我过得相当充实,没有什么遗憾,但到了今天,我又特别想退休了。
我想退休,并不是因为我厌倦了工作,而是因为我需要时间工作。
这几年,我在教学过程中,深深感觉到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整个国内的团队在我们这个极其专的小专业里下的功夫太少了。我们的专业古老,曾经有过辉煌,但不可否认颓败的历程。但是,就像很多古老的纺织技术已经失传了一样,有些研究方法和结论在不断追逐眼球的现代科学研究中被埋没了。我们的教材一抄再抄,都不知最初的源头,也没人有责任、耐心和时间去修正里面的错误。我们甚至没人去做专业文献综述这件事,就任凭过去的那些研究结果沉睡在布满灰尘的图书馆地下室里。而我觉得,那些研究里有很多宝典,至少那时(英国人的、美国人的、中国人的)研究都是严谨而认真的,只求准确,不计时间成本。这与那些失传的纺织技术比如“罗”(绫罗绸缎的罗)这种丝织物的织法多么相似——只有在任谁都不在意时间的时光里,才能慢悠悠地织出(研究出)精美的织物(成果)。
我如此推崇慵懒,推崇慢工出细活,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如果我以这样的思想去工作,换取一份工资,那么我会饿死,也不会有学生跟我,也做不出与今天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同步的科研成果。在科学家们都在以竞技的方式发表论文的今天,我还频频回头,想着去挖那些尘封的宝典,岂不是自找死路?
前一阵一个毕业分配到中国纺织出版社的曾经教过的学生约我写一本关于本专业的英语教材,我婉拒了。其实我心里是有打算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到时还要不要我的东西。
3
在圣加伦山顶的一家小旅馆里,眼前正对着阿尔卑斯雪山,再近一些的是有着浓绿森林的山峰,图恩湖绝美地展现在森林的边缘。满天的星星,又大又亮,似乎一伸手就能够着。耳边传来满山的虫鸣,空气里偶尔飘过一股牛粪的味道。
这就是我退休后的田园牧歌。在送走了所有(我)计划培养的博士(研究生)之后,我就以一种不需要换取工资的方式工作,慢悠悠地写我想写的书,不是一本,而是几本。
包括我的Bressan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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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19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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