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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暑假,我们废寝忘食地奔跑在山间,摘荔枝,捡橄榄,够番石榴,爬余甘树,快乐得像生活在天堂里。有时妈妈让我带着三妹去玩,用长长的布带把她缠在我的背后,我就带着她满山跑,晒过毒辣的太阳,淋过突袭的暴雨,然后由着她在我的背后沉沉地睡去。她哇哇大哭时,几个人骗哄着,摘点野果子给她吃。当然,喜爱自由的我是不愿意带小孩的,所以有时未等妈妈逮住我,我就飞也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一去就是一整天,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仿佛不觉人间饥饿。
荔枝,小暴萍拍摄
荔枝红时,蛇舌草恰好长成。不辞长作岭南人的我们,若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体内的火气定要把我们烧得口臭、耳鸣、口腔溃疡、内分泌失调。可见吃货也要有个度,还不免要将费些功夫,比如荔枝浸泡盐水、喝点蛇舌草凉茶。市集上总有专卖清热药草的地方,90年代中期,蛇舌草有时一斤能卖到十几块钱。因此,我每次上山都会象征性带回一小撮新鲜的蛇舌草,以示我不是纯玩儿去了。
盛夏里多是大晴天,走在山林中多有树荫,因而也无妨。但是有时遇到暴雨,我们就比较狼狈了。比如说,见到天上风起云涌,我们急忙地往家里赶,连吁带喘,可是刚跑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了。四处无法躲藏,我们只好钻到农民伯伯的田里,偷摘了几顶最大的香芋叶子,倒盖在头上,顿时心满意足。就在那时,田地主人的断喝声响起,我们撒腿就跑,落荒而逃。
有时漫山遍野的搜索会有意外的收获,比如遇到野生的番石榴树。哪怕它长在池子边上,或者伸出土壁之外,口里的涎水都会驱使我们奋勇向前。难以攀爬之处,姑姑和我常常两个人合作,一个人立定作为手柄,另一个借力前探,像极了现在户外拓展的高空合作走钢丝项目。还够不着的果子,就把它的枝拖过来,一个人用力后扯,另一个人伸手去够。这样的爬树,我以为自己是百发百中的老手了,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生。
到了暑假末期,橄榄熟了,余甘大了,哆尼(桃金娘果子)也黑了。有一次,我们捡的橄榄太少,不够解馋;哆尼摘得太多,吃得腻了。俗语有言“余甘吃了回味甜”,心里一想,口内生津。于是,我们深入山林去摘余甘子。穿过茂密的灌木丛,拨开拦路的杂草,只见余甘树灰褐色的树干,枝条上两排互生的小叶下面挂着比眼珠子略大的余甘,引得我们口水直流。可惜树长高了,不免要攀爬。
哆尼,网络图片
姑姑率先爬了上去,我也依样画葫芦,一下子就上了树。“仔细点儿,余甘树枝很脆,容易折断”,姑姑叮嘱着。“没事儿,你看我这么瘦,这树枝还算大,不……”一语未了,我就被地球引力紧紧拥入怀中,天旋地转,惊魂未定。“有没有摔到哪里?”我定了定神,坐了起来,看到脚下横亘的树枝,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忽然,我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才说不会摔呢,马上就摔了!”姑姑说:“你别上来了,我丢给你,你在下面接着吧。”
山林里的故事还有好多好多,捡树枝、拾松果、采酸藤果、捅马蜂窝……夹杂着自然的变幻无声、我们的嬉笑声、妈妈的打骂声,还有邻居的护劝声。后来,汕梅高速公路把姑姑家的山林劈成两半,除了大自然,其它的声音全部沉默了。陪伴我童年的荔枝林、橄榄树、余甘子也通通消失了,记忆就像一丝越飘越远的茶香,渐渐地就变凉了。
每当对月赏花,记忆回温,荔枝林一抹诱人的红色、橄榄树下静躺的青涩,以及余甘子咬开一道口子时的回味无穷,仿佛就在内心里重新氤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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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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