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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解忧?唯有萱草
邹桂萍
萱草古称“谖草”,又名忘忧草。它的叶子像兰叶,花朵似百合,花形优美,花色丰富,包括紫萱、红萱、黄萱和金萱等。其中,“金萱”俗称黄花菜,其花呈柠檬黄色,含有较少的秋水仙碱,经过处理后可以食用。萱草的身影早在《诗经》里就已出现,黄花菜也是常见的培植蔬菜,但是萱草何以能够解忧呢?
《诗经·伯兮》曰:“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女子的丈夫从军远行,她心中牵挂,忧思不解,于是希望能够找到忘忧草,将它种在房屋的北面。这便是“萱草忘忧”的发源。但是,诗中所指的“谖草”更像是一种仙草,虚无缥缈,无处寻求,而并非真实存在的花草。正如清代《姚际恒文集》所言,“萱草是处有之,诗何为言‘焉得’?焉得者,以其必不可得也。”
然而,因为“谖”“萱”同音,许多人便将“萱草”当成“谖草”,并借以表达内心的忧思与烦恼。《后汉书·董祀妻传》载,蔡琰为东汉文儒蔡邕之女,因生逢乱世,时运不济,于兵荒马乱中被南匈奴俘虏,从而流落塞外,被迫嫁人,为左贤王妃。她在胡地生活了十二载,期间诞下两个孩子。后来,曹操平定中原,与匈奴修好,用金璧赎之,蔡琰得以独自一人归汉。从此,她和孩子天各一方,关山险阻,犹如日月相望,不得相随,故其《胡笳十八拍》曰:“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萱草栽植在庭院之内,旖旎娇艳,明媚动人,可以为美好的生活锦上添花,博人一时欢乐。如果我们衣食无忧,安全无虑,家庭美满,人际和睦,纵有生活上的鸡毛蒜皮,何不借一束鲜花一笑泯然?但是,如果我们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无法达到马斯洛所谓的基本需求,那么再美丽的萱草又怎能让人忘忧呢?
唐代诗人李咸用的《萱草》诗曰:“只应怜雅态,未必解忘忧。”钱起的《送郎四补阙东归》诗曰:“徒言树萱草,何处慰离人。”五代南唐诗人李中生于乱世,仕途蹉跎,生活窘迫,加上连年战乱,亲友离散,故其《所思》诗曰“纵有一庭萱草,何曾与我忘忧”;其《怀旧夜吟寄赵杞》诗曰“萱草岂能忘积恨,尺书谁与达相思”。
由此可知,萱草的解忧功能是有限的:它可以让人忘怀小忧愁,却无法替人遣散大烦恼。它可以驱散一时的阴霾,却无法解决长期的困境。它能缓解人们的“负薪之忧”,却无法排解“忧国忧民”之忧。它可以减轻“雨愁烟恨”,但却无法驱散“百结愁肠”和“千愁万恨”。
其实,萱草忘忧的性能还与人的性格和心态息息相关。西汉刘向的《古列女传》载,秋胡妻是春秋时期鲁国人,她为人忠贞不屈,对丈夫情深义重。成亲五日后,丈夫远赴都城求官,秋胡妻在家采桑耕田,织布裁衣,侍奉公婆,耐心等待丈夫归来。五年后,秋胡衣锦还乡,在桑田见到一个美妇人,不认得是自己的妻子,便上前调戏。回家后,秋胡妻得知调戏者是自己的丈夫,便指责他不孝不义,愤而投河自尽。
《诗经·伯兮》中的女子其夫征战在外,生死未定,她因而牵肠挂肚,痛心疾首,故而无处寻求忘忧草。相比之下,秋胡妻其夫在朝为官,志向远大,而她本人忠贞不二,重情重义,因此即使和丈夫久别,她的心中依然树立着对丈夫的美好形象,留存有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南朝齐文学家王融在《和南海殿下咏秋胡妻一首》(其三) 中曰:“思君如萱草,一见乃忘忧。”不过,在丈夫的高大形象崩塌之后,秋胡妻就无法再借萱草解忧了。
萱草解忧,首先是“见君乃忘忧”,即通过娇艳的花朵给人以视觉的美感和心灵的震撼。唐代经学家孔颖达在《毛诗正义》中谓“树之于北堂之上,冀观之以忘忧”。曹操在《短歌行》中写下千古名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明代诗人高启却在《萱草》诗中言“最爱看来忧尽解,不须更酿酒多功”。明末清初文学家李渔也在《闲情偶寄》中谓:“睹萱草则能忘忧,睹木槿则能知戒。”
此外,金萱可以“食之以忘忧”,因为它具有下气怡神、解热散气的功效。晋代张华的《博物志·药论》曰“中药养性,合欢蠲忿,萱草忘忧”,其中萱草的安神镇静的作用已经得到现代医学的验证。历代药学家从萱草的药性入手,从另一个角度为“萱草解忧”提供了切实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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