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作卫道者

刘长秋

   作为生活在世俗世界里的人，几乎每个人都一颗维护正义的心——有时候，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也会有他自己心中的正义以及为此正义而躁动的心！然而，笔者要说的却是，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应当慎作卫道者——尤其是在并没有获知真相而仅凭常识去推理事情之原由的时候。因为很多时候，所谓的常识可能会严重误导我们，使我们作出错误的判断和不理性的选择，甚至会让我们成为错误的捍卫者与邪恶的帮凶。过去许多网络搜索所引发的很多惨案就都是最好的注脚！

笔者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情或许更能引发一些共鸣。

事情发生在去年三月底。当时，笔者刚刚经历了一次意外的腰伤，并且瘫在床上躺了近十天。医生建议我尽可能在家里多休息。然而，已经对工作走火入魔了的我终于还是割舍不下自己办公室里那张已经被坐穿了的椅子以及被换了已不知道多少次了的打印机，于是便照旧忍着腰痛以及病情加重的风险，每天坐地铁去上下班。由于笔者家所在的位置靠近地铁八号线始发站——市光路站——的下一站，早高峰时间在这一站挤地铁是根本挤不到座位的，所以考虑到自己身体的实际状况以及医生的忠告，笔者每次都选择坐地铁到市光路站，然后再坐回来，以保证自己身体能够借助脆弱的腰椎和地铁的座位获得一个有力支撑。很多天里，笔者一直都是这样上下班。

那天的情况也一样，笔者在地铁始发站幸运地抢到了座位，并且一直坐着。然而，五站之后，伴随着一拨拨人上来下去，我身边突然来了一个孕妇，看肚子，大概怀孕有三、四个月左右的样子。其时，笔者纠结了许久。说心里话，笔者也想过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她——就像笔者健康时见到这类情况时所从来都没有犹豫过的那样！然而最终，考虑到自己其实比她更需要这个位子，笔者还是放弃了让座的想法，并满怀不安甚至犹坐针毡地照旧坐着。过了两站之后，一位穿着时尚、很有淑女风范的女士上到车来，恰好也站在我旁边。大概是看到我这样一位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竟没给孕妇让座的缘故，女士朝着孕妇指了指，又指指我，意思很明确：提醒我让座！我于是很绅士地对她说，“抱歉，我腰不好！”但很显然，这些话并没有起到打住那位女士的作用，反而引发了她的嘲弄。“你腰再不好，也得给人家孕妇让座呀！”其言下之意，笔者的腰再不好也是个大男人，而大男人就应当给孕妇让座。

考虑到她可能误以为笔者只是假装以腰不好作为给不让座的托词，笔者又很有礼貌切极具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腰真不好！”不料，这话一出来，反而引发了那为女士更大的不信任乃至不屑。“像你这种人就应该整天呆在家里不要出来……”，后面的话很不好听，笔者不再重复。而在那位女士自以为是的这番言语之后，笔者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从整节车厢里投来的各种不屑以及鄙夷的目光，甚至有些人也加入到了对笔者的声讨之中。

说真心话，作为人，笔者其实很理解他们，因为依照常理，笔者作为一个男人的确是不应该因为所谓的腰好就不给一个孕妇让座的，毕竟在那些没有过腰病史的人那里，腰不好算不得什么很严重的病——至少还能坐着！如果是换了笔者本人，在没有经历过腰病史之前若看到以上情形时，可能也会对不让座的人嗤之以鼻。而且，依照常理，一个腰不好的人的确不应该也不太可能再挤地铁上班。更况且，当时笔者身上也没有随身带着医生开出的诊断证明或是拍好的片子！[1]让人误解——说得自虐一点——也纯属活该！然而，刚刚经历了腰痛之苦楚，甚至一度只能瘫在床上的我却还是感受到内心巨大的委屈并继而是愤懑！那个时候，我真正看到了通过常理来推论并借助于舆论来声讨的所谓的“正义”之可怕！也感受到了那些依赖常理推论而自觉维护“正义”的卫道者们的无知以及被所谓的“道”深深冤枉了的自己之可怜！

自此之后，笔者再不敢轻易地去卫道。

   生活中，我们每天都会看到很多事情。有些事情我们看得惯，而有些我们可能看不惯。但不论看得惯还是看不惯，早已习惯了用常理去推论和判断，并进而用这些推论和判断和指导自己行为的我们，其实真得很应该慎作卫道者。因为很多时候，常理其实真得很无理，常理会导致谬误，会遮蔽我们之中很多人的双眼，甚至会让我们变得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