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师弟，永远的朋友！

——悼李绍章

   绍章离开我们，离开他所放不下的网络世界乘鹤西去，已经十日有余了。其间我一直想写一篇悼文，但却杂事缠身，一直难于下笔。及至今日下笔，却又一时无从着手，不知该由何而谈。踯躅再三，还是决定从我与绍章的相识写起！

尽管我与绍章本科出自同门，且又是老乡，但与他相见相识却是费了不少周折。最初记住李绍章这样一个名字是在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在上海社科院读研究生。或许是物以类聚的缘故吧，对学术有些走火入魔的我总是特别留意那些能写、能发的人。2002年的时候，我在《安徽法学》上发过两篇文章——现在想来或许是天缘巧合——居然每一次都能看到一个叫李绍章的华政研究生也在上面发文章。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有一种想结识他的冲动。再后来，随着自己对网络逐渐熟悉起来，我才知道当时已经名噪一时的土生阿耿就是李绍章，而且已经是网络世界中的大红人。但遗憾地是，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原来也是我们烟台大学法学院出来的，而且还是我师弟。后来，烟台大学法学院在学院网站上开设了“勺海论坛”，我的97级师弟，现任烟台大学法学院党委副书记的亓健生跟我联系，说希望我能够在论坛上主持一个版块，并告诉我说作为我们校友的土生阿耿也在上面做了版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原来绍章是我96级的师弟。但很可惜，当时却没有映射出绍章在烟大时的任何影像。直到再后来，我偶然在网站上看到了绍章的照片，才从自己生锈已久的记忆中找回了关于绍章在烟大时的一点残存的印记。

那是在1997年，烟大法学院（当还是法律系）举办了首届“五四青年杯”论文大赛，我与绍章都参与其中，且都只获得了优秀奖（相当于鼓励奖）。[1] 这次获奖不但成为我在烟大那段颇感失败的岁月里唯一的一次获奖，而且也成为我在烟大的记忆片段中唯一还留有绍章的一段影像。那时的绍章绝对是一个腼腆、低调、不善辞令甚至还很有些一说话就害羞意味的人，与后来红噪一时、个性张扬甚至看上去很有些飞扬跋扈的土生阿耿完全对不上号。

再之后，我与绍章在网上交流便逐渐多了起来，但却一直无从得见。直到2006年初，在国务院《艾滋病纺织条例》通过之后，在我院社会学所夏国美研究员召开的一次座谈会上，我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土生阿耿”。然而，不知道是我过于不善言辞的原因，还是绍章在生活中压根就不是一个太过活泼和张扬之人的缘故，第一次见面的我们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别离。然而，性格上的相近以及缘分上的相投还是让我们彼此惺惺相惜，[2] 成为各自心中的一份牵挂！

再之后，随着与绍章的接触越来越多，我对绍章的才气愈加羡慕，甚至可能都不乏嫉妒的因子。可以说，尽管法学界的才子一大堆，而中国的才子也多不胜数，但说绍章是中国至少是法学界才子中最有才的那一个，绝对不为过。无论在其开创的“乳房体诗”中，还是在其起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感谢法》里，抑或是在其嬉笑怒骂的各种声讨学术不端的檄文上面，其鬼一般的才气都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已经被体制所同化并比较深谙学界潜规则我后来跟很多朋友和师弟、师妹都说过，以绍章的才气和聪明——假如他愿意向如今的体制和规则低头的话——绝对是当今法学青年里面最无于伦比的那个学者，所谓的标中国家项目、文发三大刊、著作成堆、荣誉加身，对他而言，都只会像吃饭咽菜那么简单！[3] 

不过，让我颇感遗憾并同时又由衷感到敬佩的是，绍章一直都不愿向体制屈服，而是始终沉迷于网络，一直都在以令他自己快乐的方式对中国社会的丑陋进行揭露和批判，一直都在以足以令每一个法学工作者感到骄傲并不乏汗颜的方式为中国的法治不断呐喊，而对于所谓的职称、项目以及荣誉一直都视若粪土。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吧，绍章才能够始终保持一个斗士的精神，不向任何人甚至也包括最终夺走了他生命的病魔屈服。

   绍章是我所见过的最正直、正派的一个人，也是最坦诚、直率和光明磊落一个真的斗士。其在网上和现实生活中，无论是揭发批判还是嬉笑怒骂，都喜欢实来直去，从来不做匿名举报、亏心污蔑之举。即便是揭露和批评他们学院老师甚或领导，或是痛骂个别大牌学者的虚伪与无耻，也从来都不知道用写匿名信这样一种似乎可以很好地保护自己的方式。这一点，足以让我们这些知识分子中的很多人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受其影响，我在写博客的时候从来都具以实名，为人行事也一直都以实为傲，力主以诚恳之风对人，携坦荡之气做事，即便是骂人都绝对能骂得有理有据，绝不凭空捏造，栽赃陷害；对于那些蝇营狗苟、鸡鸣狗盗、捕风捉影之事，自己向来不齿。[4] 然所不同的是，由于我内心有欲有求，所以始终都拿不出绍章那样的气魄，也始终都无法达到他那样的境界，缺乏一种斗士的精神！

如今，绍章已经乘鹤西去。人世间永远失去了一个才华横逸、正直坦荡的土生阿耿，而我也从此再不见了一个性情率直、敢于担当的师弟和朋友。然而，我知道，离开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解脱。因为只有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才能够抛开他耿直的个性，有时间好好去关心一下自己，真正地让自己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也只有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才能够放下他作为一个斗士而在人世间一直都紧抓不放的长矛，不再去理会世间的纷扰与人心的脏乱。

愿绍章在天堂永远安息！

                                                  刘长秋

2013年7月13日于梦仙居

[1]后来，我就再没有机会参与这一活动，而绍章在随后的一年里再次参与，并且获得了一等奖。

[2] 我与绍章不仅同出自烟大，而且还是正宗的老乡，加之都是农民的孩子，骨子里一直都有很深农民情节。他把网名取为“土生阿耿”，而我则自号“山谷居士”。我们两个人的性格中都带有农民的冲动，且都颇有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味道。

[3]后来绍章在病重本应好好静养的日子里连中教育部项目以及国家项目并连续在核心刊物上发文章便印证了我的判断。

[4]需要借题发挥的是，不久前，曾经有个胆小的人行我单位的同事匿名发了封举报我人品及学品的邮件，说我在学界很是活跃，因而对我也颇生交往之意，但却因人品学品俱败而不再愿与我为伍。对此，我一直没有做回复。在这里不妨借悼念绍章之际顺便说上一句，对于这位同志的好心与大义，鄙人实在承受不起，还是留着你那点交往之意去交别人吧，本人不屑饿不敢交你这种朋友。如果绍章在天有灵，相信也会力阻我交这样不敢见阳光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