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我博士课题的第一个实验,总结经验教训,不敢期望下个实验做得尽善尽美,但求同样的错误失误不再重复。
2007年12月初,我们小黑家族兄弟(C57BL6小鼠,雄性)一行30人,怀着对外面精彩世界的美好憧憬和对未卜前途的忐忑不安,从衣食无忧的实验动物中心来到阿伯丁大学的动物房。最初的三个星期里我们还跟在家时那样,跟小伙伴们同寝而居,一起嬉戏玩耍,到点吃饭喝水。听大人们讲,一旦出来我们的命运就完全失去掌控,等待我们会是怎样的结局不得而知,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对新环境的好奇一时盖过了对未来的恐惧,我们仍然过着平静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有人把我们的小集体强行拆散,每个人都分到了自己的房间,空间资源食物资源的竞争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孤独落寞,还有恐慌。从此以后,每天我们都会被骚扰一次,过秤,起初有反抗,但我们太渺小了,用尽全身力气的反抗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只好,强迫自己习惯。
12月20号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我们疯狂地想念家人,想念圣诞礼物和圣诞大餐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了。我们被强行麻醉,醒来后发现腹部有道伤口,隐隐作痛,肚子里多了一个圆柱形的东东,不知作何用,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活还要继续。随后我们被转移到一个新的房间,布满电线,估计跟肚子里的东东有关系。几天后,我们先后被转移到楼下一个叫呼吸实验室的屋里,在恒温箱里关禁闭3个半小时,没的吃,没的喝,而且没有厕所,只能随地大小便。再后来,有人强行给我们换了铺盖,原来木质的成了纸质的,3天后把便便收走,铺盖又换回原来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多月,粉色干粮好看不好吃,太腻,虽然因为口感问题吃的不多,但体重却逐日增加,有的伙伴们却生就好身材,怎么吃也不胖,还有些胖得那个快呀,快得离谱。渐渐习惯了每天的过秤,每周的新干粮,她的动作变得轻柔,我们之间有种叫默契的东西产生了。其间有几天她没来,居然心里有几分失落。到4个月的时候,我们大多数都胖得不堪入目了,大腹便便,水桶腰,行动迟缓。这时又一轮请君入瓮开始,入的是恒温箱,再次禁闭,比上次还要折磨,胖了呀,转身儿翻个儿都特别困难。接下来还有换铺盖,收便便,又加了一次麻醉,不过没开刀,给我们照X射线,就这肥得流油的身板有啥好照的。
生活中充满意外,阿甘说,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儿巧克力什么味道。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轮折腾会是什么花样。遇上什么就经历什么吧,恩,注意心态。纵然有如此这般的大无畏精神,接下来的血雨腥风着实让我们难以招架。下午3点她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带我们到一个特别明亮的大房间,轻轻的爱抚后,突然间掐起脖子,撬开嘴巴,将一支长长的针头伸到嗓子眼儿里,强行注入味道怪怪的液体,反抗不得,能感觉到她也紧张,手在颤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就好好配合吧。一不小心给猛得呛了一下,半天缓不过神儿来。还好针头是钝的,不然小命都没了。事后聊起,原来大家都被吓出一身冷汗。这里惊魂未定,第二天同一时间老地方她又跟我们不见不散了。8天后我们可怜的小尾巴又挨了剪刀,被取血若干, 一部分兄弟幸运地脱离苦海,恢复平静的日子。我所在的阵营仍然在水深火热中,后来还被饿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又是打针又是取血的,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已经麻木了。一个月下来,有的人变苗条,有的人没有,可能大家的承受能力和心理素质不一样,也许是怪味儿液体在作祟。
寿终正寝的时候,我安静地闭上双眼,“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一生,有过风平浪静,有过波澜起伏,尝尽人生百味。如果她能从我们身上发现什么,也就死得其所了。希望另一部分兄弟过得比我们好。
后话:实际上另外一部分小黑平静的日子好景不长,进入的是另一轮更残酷的处理,中枢注射另外一种化合物,很遗憾,该化合物也没有起到任何降低体重的作用。整个实验以一个dead end告终。后来分析发现MCHR1阻断剂某种程度上还是起作用的,可能剂量不太足,之前的实验用的是体重较大的雌性小鼠,也许对同一种化合物的反应存在性别差异。另外,实验设计中应该设一个阳性对照组,用已经被证实具有减肥效果的化合物处理。接下来将重复整个实验,拿到一个确证的让人信服的结果,不管是negative还是posit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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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知亦可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