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应尽快找准自己的学术利基市场

李侠

（上海交通大学 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

一年一度的研究生新生入学在即，在喜悦与憧憬过后，应该清晰地意识到，学术界是竞争压力很大的领域，由于招生规模逐年扩大研究生内卷现象也日益严重。如何在三年的时间内更好地规划研究生的学术生涯，对所有新生而言都是一个无法回避且异常重要与紧迫的问题，笔者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准属于自己的学术利基市场。

所谓利基市场（niche market）本是来自经济学的一个概念，它的大意是指通过对市场的细分形成差异，利用差异优势最终获得收益。所以利基市场的本质在于形成差异优势，从而让自身在竞争中找到更好的发展空间。回到学术市场也是同样道理，学术市场看似很大，但是这里的很多学术空间已经被占据，早已形成了很多可见与不可见的门槛与壁垒，如果不加选择地盲从与跟随，很可能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事倍功半，虽然投入很多时间和精力，然而却收效甚微。大体来说，学术利基市场的来源有两个：横向扩展与纵向深耕，前者就是近年来很热的交叉学科领域，这种模式是在不同学科的交叉地带拓展新的学术空间，这个空间呈现出地广人稀的特点；后者则是指在某一学科领域内部深挖，从而创造出一个新的学术生长点，这里仍然呈现出人迹罕至的特点。学术市场的空旷才是研究的富矿。

总结下来，学术利基市场具有如下几个特点，首先，狭窄的学术领域，宽广的地域发展空间。在学科高度分化的今天，那些细分的二级学科、三级学科甚至更深入细分的学科，导致一个非常狭窄的学术研究领域，经过层层细分，在这个特定的狭窄领域从业者被一次次分流，导致最终到达这里的人员数量就比较少，这就在宏观上为消解高度竞争与内卷提供了基础保证，另外，在如此细分的学术领域会造成局部市场需求不足的现象，但是由于地域广泛，从而解决了局部需求不足的困境，形象地说就是用地域空间的宽广弥补学术空间的狭窄。换言之，任何一个冷僻的研究方向在某地的就业市场可能需求有限，但是放眼全国/全球的市场其需求却很大，这种趋势会在未来越来越明显。

其次，具有可持续发展的潜力。任何一个新开辟的学术市场，由于其基础薄弱，一旦早期进入者在此领域开展学术工作，就会形成比较优势，进而对于后来者形成知识壁垒与门槛，这种局面有利于早期进入者在弱竞争的背景下脱颖而出，并保持先进入者的优势地位，即便后来进入者逐渐增多，还可以在此基础上再次通过细分开辟新的学术利基市场，从而为自己的学术生涯提供了具有可持续性的发展空间。

第三，在细分的学术利基市场上还没有形成具有垄断地位的学术权威。在这个新生的学术利基市场中一切都刚刚开始，还没有出现以条条框框为代表的占统治地位的研究范式，也没有那些传统学科领域中很难根治的保守主义思维模式的羁绊。这个新领域喜欢新观念，而且学术天敌比较少，一切都有待于开垦。这个新的学术市场有利于思想的野蛮生长，只要回想一下20世纪20~30年代，在量子力学兴起的光辉岁月，一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在这片学术沃土上纵横驰骋的景象，正是这片崭新的学术利基市场造就了一群伟大的年轻人和伟大的理论。

第四，在新兴的学术利基市场更容易脱颖而出并获得学术声誉，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个细分市场更有利于积攒学术资本。换言之，在新的学术利基市场，你的投入更容易转换成学术资本，由于在新领域知识供给比较少，从而在需求市场上能获得更高的市场价格，从而实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要看看当下学术上的一波波热点，无一不是新的学术利基市场在起作用。

那么每位新入学的研究生该如何找准与确立自己的学术利基市场呢？在笔者看来主要根据以下三种资源进行选择，首先，根据自己的兴趣和偏好作为选择的出发点。兴趣和偏好是一个人经过长期训练与塑造所形成的一种比较稳定的内在驱动力，这种精神品质一旦成型就不会轻易改变，适合于进行长期的寂寞的学术研究；其次，充分利用导师与团队现有的研究方向与资源库存。这些前期积累是任何人开拓新的学术利基市场的基础，没有任何一个利基市场是完全凭空产生的，它们都是在原有的学术脉络上衍生出来的；第三，对自己的学术能力要有一个准确客观的判断与定位。毕竟任何新开拓的领域与事业都需要超强的个人能力，科学的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个英雄主义主导的世界。如果不能对自己的真实能力有一个准确的把握，由此做出的选择很可能出现事与愿违的现象。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是所有成功的认知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古希腊的箴言：认识你自己，实在是任何人都要时常反省自己的问题。如果能力不济，完全可以在传统的学术领域内按部就班地发展，没有必要好高骛远，坊间所谓：不怕慢就怕站，仍是一条中规中矩的发展模式，累积效应是所有领域颠扑不破的真理，因此，只要坚持总会有收获。

在学术市场中找到一个符合自己偏好、资源储备与能力的细分研究领域，这就是你的学术利基市场，一旦利基市场确定下来，就要通过研究相关文献、开会与咨询专家等方式，确证你的学术利基市场选择是否正确，这个过程要反复论证与比较，毕竟一旦决定了就意味着时间和精力的全部投入，如果选错了会产生让人痛苦的挫折感与沉没成本。如果证明是对的，那么通过细分所形成的学术利基市场可以在短期内帮助你实现两个明确目标，其一，可以快速出成果并获得学术界的承认与优先权，从而确立自己的优势地位；其二，由于新的学术利基市场基础比较薄弱，人员很少可以有效避开内卷现象，从而早早确立差异优势，并逐渐形成新的进入壁垒和门槛，当外人涌入时，还可以再次细分学术利基市场，从而实现个人学术的可持续发展。只要我们想想伽利略在1609年第一次把望远镜推向天空时，近代天文学也就由此诞生了，对于伽利略来说，望远镜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学术利基市场，在这个领域他取得了一系列伟大的成就，直接改写了人类的自然观，所以后世的人们公认近代天文学的一半成就是由伽利略开创的。

【博主跋】这篇小文章是放暑假前写的，原本是想在2022级新生入学的时候能刊出来，结果还是没能赶上，现发在《文汇报》2022-10-28的A9版，与樊老师合作愉快，是为记！

说明：文中图片来自网络，没有任何商业目的，仅供欣赏，特此致谢！

2020-10-28于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