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沙到克拉科夫是一片平原，路边不时掠过闪烁着红叶的枫树林。中国的树林多在山上，平地都珍惜地整成了田亩。这儿放眼看去，远处近旁，却常见平地缓坡上的枫树拥簇出一块小树林。过去读小说时，我难以想象，怎能放心让小孩去森林里采蘑菇？这时恍然而悟了。

路过琴斯托霍瓦时，我们先去看一个著名的修道院，这是一个天主教的圣地。

波兰有三个首都，华沙是政治中心，故都在克拉科夫（Krakow），精神首都却是在琴斯托霍瓦的光明山修道院（Jasna Góra Monastery inCzęstochowa）。这修道院珍藏着一幅黑色圣母（Black Madonna）像，说是圣路加（Saint Luke）见到耶稣的母亲后，在柏木桌面上画的像。这个深色皮肤脸上有兩道疤痕的聖母，盛传具有神奇的治愈功能。文献记载，在14世纪画像到达这里后，奇迹般地让瑞典人进犯退却，1656年被国王宣佈為波兰母后和守护神。

三四百年来，每年8月都有上万虔诚的波兰人，徒步几十乃至数百公里到这里朝覲。已故的波兰籍教宗约翰·保罗二世，曾多次回这里祈祷。他带动了世界虔诚的天主教徒到此朝圣。在教堂的厅廊空处，我们看到风尘仆仆的旅人，到了这里匍匐在地，身心俱醉地颤抖着。

波兰是现在欧洲少有的，对宗教仍然极为痴迷的国家，城镇中大小教堂林立，人口中有95%是天主教徒，其中75%是极为虔诚的教徒，一丝不苟地遵守着传统。周末上教堂是波兰人重要的生活日程。即使在社会主义时期，执政的波兰统一工人党，党纲不尊无神论，信教入党两相宜，随军的有神父，波军总政治部设有副部长级的总神父。已故的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即是在社会主义时期的波兰中，一步步升迁到克拉科夫大主教，1978年被选为教宗的。

16世纪，波兰国王齐格蒙特三世开办学校崇尚学术，并以反宗教改革的态度强力推行天主教，塑造了波兰的精神文化。其时西面的普鲁士和北边的瑞典信奉基督教新教，东面的俄罗斯信东正教，逼迫在南边的是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他在波兰尚为强盛时，清醒地告诫子民，领土可能被占领，国家也许会倾覆，只有精神传统才能让波兰不被消灭。这让波兰人固执顽强，决绝牺牲，在欧洲曾如中流砥柱般地东挡俄国蒙古，南抗过伊斯兰教奥斯曼帝国，也让民族一根筋地充溢着殉道般的苦情和悲沧。

克拉科夫是波兰的古都，也是中欧最古老城市之一。1320年弗拉迪斯拉夫一统波兰后定都于此，经三百年发展，历史上长时期是欧洲的学术重镇。1364年成立的克拉科夫雅盖隆大学，在欧洲最古老大学里名列第六，哥白尼在此学习过。14到16世纪，克拉科夫，布拉格和维也纳三足鼎立，为中欧三大文化中心。

克拉科夫旧城是世界文化遗产，旧时的城墙已经被拆除，开辟成环城的绿色公园。旧城的南面可走到小丘隆起的华威城堡（Wawel Castel）。它是波兰历代国王的宫室，加冕及葬身之地。

克拉科夫旧城的中央集市广场初成于1257年，有四万平米，是欧洲最大的中世纪广场。广场上圣母大殿（Kościół Mariacki）是座砖砌的哥特式教堂，建于14世纪，每隔一小时响起的号角声都骤然中断，以纪念历史上发警报时，被入侵蒙古人射杀的号手。

徒步在旧城漫游，街道两旁的古城堡、教堂、中世纪的建筑和古时民居，恍如身在历史的时光中。

克拉科夫是欧洲大陆上对犹太人开放最早、开放度最大的地区之一。二次大战前，克拉科夫的25万总人口中有6万犹太人，对波兰的经济文化贡献巨大。经过纳粹屠杀，今日已所剩无几了。这里的犹太街区，现在成了世界犹太人追忆族人的旅游地。犹太游客默默地在石碑上放块小石子，对先人说，我来过了。

七项奥斯卡金像奖电影《辛德勒的名单》中的工厂就在克拉科夫，护墙门边的窗口上，贴着辛德勒救出著名犹太人的照片。

邻近克拉科夫的，还有两处世界文化遗产。一是维耶利奇卡盐矿，这个始于13世纪的盐矿，听说艰难走下800多台阶后，在深达百米地下可以看到许多盐雕的塑像，上帝的慈爱在地底下晶莹发光。我们俗人顾惜脚力就不去了，就在中世纪风格的旧城中倘佯。

世界文化遗产的另一处奥斯维辛集中营，是纳粹屠杀110万犹太人的灭绝营。那是反法西斯和犹太人的忆苦政治教育的地方，德国人很少来，用波兰语和英语讲解。也许是团游的固有项，停车场上满满地有好几十辆旅游大巴，一队穿着白衣蓝裙的少女，拉着蓝色犹太六角星的横幅肃穆前往。大家哑着声木着脸默默地走。官方讲解员凝重地盯着每个观众的眼睛，直触灵魂，沉痛讲着带过一间间囚室、行刑场、毒气室、焚化炉，堆满皮箱鞋子杯盆玩具头发和图片的展室，悲沧压抑，毛孔悚然，历三小时，直至夜幕低垂阴风四起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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