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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智利越过郁郁葱葱的安第斯山和碧色冰冷的寒湖,换了四次车,坐了三艘船,来到了仿佛瑞士高山村庄的阿根廷小城巴里洛切(Bariloche)。
同样来自欧洲移民讲西班牙语,智利人做事风格上深受德国的影响,连警察军人都穿得跟二战时纳粹党卫军似的一身黑灰,办事严谨死板。阿根廷则在历史上思想倾向德国纳粹,但做事却比较随意。导游告诫说,我们自己要检查他们做过的事,护照如果没盖章出境就会有大麻烦。果然从这美丽树木小屋中入境时,旁边一个边境官收了入境单,而办我的那个却将入境单还我,我返回,她迷惑地说,护照不是已经还你了吗?
坐落在安第斯山麓Nahuel Huapi湖畔,巴里洛切是全年旺季的旅游城市,四季景色变换分明。巴塔哥尼亚是最美的风景区,巴里洛切被阿根廷人称为巴塔哥尼亚的皇后,有来自世界各地来休闲的游客。各国达官政要都下榻在有80年历史久闻于世的潇潇旅馆(Llao Llao Hotel),这里四面环山,前后湖泊,水映山影,碧波涟漪。
我们在这里停两夜,饱览了湖光山色,品尝过世界闻名的阿根廷牛羊肉,才飞到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 Aires)。
阿根廷的畜牧业发达,与日本精细饲养的神户牛肉不同,阿根廷的牛羊在草原上放养,风味更佳。阿根廷烤的牛排,比美国厚一倍,份量也重一倍,店里点一份够俩人吃。牛肉曾是阿根廷的主要出口,自从中国有钱了,从世界各国进口黄豆,现在阿根廷与美国巴西一起是大豆出口三大国,许多牧场不养牛改种黄豆了。
阿根廷历来重视教育,国民识字率超过98%,公立大学免费(包括合法外籍人和短期签证的外国游客),入学免试(非西班牙语国民要考语言能力)。因其宽进严出的政策,阿根廷的大学缀学率有73%,这是世界最高的大学淘汰率。所以这里20岁以上大学毕业的只有6.3%,但这保证了教育的质量和就业的前途,阿根廷人口不多,却有3个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和许多文学大师。顺便说一下,智利大学缀学率有41%,巴西是50%,墨西哥是39%,世界大多数地方都不是入了大学就能毕业的。教育门向大众开,只有真才实学才能得学位。
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创于1821年,是阿根廷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大学,也是拉美最有名望大学之一,在那里得了学位值得挂在名片上作为精英的证明。在犹如宙斯神庙似的法学院大厦旁公园,开放着一朵宽23米,重18吨的金属花,它迎着晨曦张开,随着日落闭合,成为这城市中的一景。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我们参加了一个高乔(Gaucho)农家乐的餐会。高乔人是早期西班牙人与当地印第安人土著的混血儿,他们自称为自由人,驰骋在1770-1870年间,过着骑马游猎的生活,有点像美国西部的牛仔。大量欧洲移民来后,他们无法融入现代社会,被驱使去屠杀南部巴塔哥尼亚荒原的土著,随后消亡。现在面对来自众多国家的欧洲移民,阿根廷人觉得需要加强国家认同感,于是将高乔人推出作为阿根廷民族的象征。
16世纪西班牙人殖民南美,1810年阿根廷独立,到了现代这里几乎全是欧洲人的后裔,没有黑人,土著杀光了,文化深度欧化。文学大师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说:“阿根廷人是说西班牙语的意大利人,并自以为是住在巴黎的英国人。”19世纪末20世纪初大量欧洲移民涌来,造就了繁荣经济,人均收入超越德国、加拿大、荷兰位列世界七强,出口五强。布宜诺斯艾利斯称为南美巴黎,富裕奢华,引领潮流,激情的探戈风靡当时仍在战火中的欧洲。只是民意纷杂,肉食者未能远谋,长此没有进取,风光不再了。如今从远离闹市的建筑,仍然可见昔日的辉煌。
阿根廷人民深度民主的传统,强烈的维权意识,与停滞经济的现实,让执政者无暇他顾疲于应付不停的群众运动。导游说这里除了周日和节日,每天都有抗议聚会,城里经常交通阻塞,大家也习以为常。我们看到的这一拨是教师工会,教师工资原来尚可,只是连续几年高通胀,比索暴跌,这5年中就丢了70%多,教师的工资的涨幅赶不上这急剧的通胀,已让他们沦为贫困。
经济低迷国力不张腐败盛行,执政方针在民主选择左右更迭中变成了醉驾的摇晃。百年的彷徨看不到出路,阿根廷人只有把爱国心和自豪感投发在体育和艺术上,举国人人皆知的三大偶像是:球星马拉多拉(Maradona),探戈歌王卡洛斯·加德尔(Carlos Gardel)和彩虹外交将阿根廷美丽展示给欧洲的贝隆夫人(Evita)。后两位已逝了半个多世纪,仍然深深地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贝隆夫人艾薇塔是最有争议的政治人物,爱她的人将她的画像与耶稣并列崇拜,恨的人视她为法西斯要毁尸扬灰。她是小镇贫苦女裁缝的私生女,15岁时来到了阿根廷的首都,刚毅坚强决绝,立志要成为布宜诺斯艾利斯大人物,为此以身为饵不择手段。终于在25岁时,结识了鼓吹劳工同盟社会正义的贝隆上校,她以政治激情、艺术才华和过人的胆识,帮他在3年后赢得了1946年的选举,成为阿根廷的总统。艾薇塔在贝隆统治期间发挥了核心的政治作用,推动妇女参政,改善劳动环境,长达数月的外交访问给欧洲带来了阿根廷玫瑰的绚丽芬芳,身患绝症的她燃烧生命,仍然奔走在工厂、学校、医院、孤儿院之间,以暴烈恐怖的手段剥夺富豪财产封闭报纸,为弱势群体带来空前的社会福利。
1952年她33岁,病逝在未竞的奋斗中。当病重的她出现在总统府左边阳台上向万千的民众告别时,整个阿根廷的劳苦民众都为她哭泣。但是理想主义只是美丽的乌托邦,超支的社会褔利耗尽了国家的财富,资本剥夺让经济衰退,民主也不能阻挡腐败盛行,美丽光环随着她离去消褪。贝隆政权迅速倒台。艾薇塔的遗体随着政权反复更迭辗转,直到几十年后才葬在亲戚家的墓地中。上台的军人政府宣布前任的政党非法,禁止游行,允许私有化,鼓励投资,经济慢慢得以复苏。然而穷苦人的抗争不绝,此后的半个多世纪,阿根廷一直在左右政权交替折腾中。
1976年描写艾薇塔不凡一生的音乐剧“Evita”在英国发行极其成功,其中的一曲“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阿根廷别为我哭泣)”震撼人心。1996年将它改编成电影音乐剧,歌后麦当娜担纲主唱,让世界人们又一次记起这个阿根廷不凡的女人。尽管贝隆有三位妻子,艾薇塔只是第二位没有儿女,贝隆1973年又当选为总统,他的第三位妻子继任成为阿根廷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死后与他合葬。但“贝隆夫人”被大众默认的只是艾薇塔。她的声望远远超过了作为总统的丈夫。她倾向纳粹、友同法西斯佛朗哥、生活奢靡、报复富人,不择手段、专横独断、扰乱经济,所有这些指责都是真的,她的政策也难以为继,但对哭泣无助的弱势群体,对痛苦挣扎的贫困劳工,对他们来说这些过错又当如何?她走进平民窟,动手解决不公,许诺穷人未来,在奋斗中嘎然逝去,在他们眼中,她是救星和希望。50多年了,阿根廷仍然为她哭泣。记录现实的历史没有如果,她是祈望者心中那个希望的如果。
有时候,英年早逝也是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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