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林青霞

——读林青霞的《窗里窗外》

“林青霞？她还会写书？”

这是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跟师弟随口说自己在看一本林青霞写的书，他很吃惊！看来，还真有不少人还真不知道那“东方不败”竟然还练就了这么一套神功。

“如果一定要说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位女星，在那个年月，就是林青霞！”

我俩边收拾下班，边就这样随口的聊着。他说他喜欢的是关之琳。

还真怀念那个时代，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也是我们自己的黄金年代！

我自己倒是老早就知道林青霞会写文章，然后在2011年左右也把她的文章终于结集出版了。好像也隐约记得有电视台为她做过专门的访谈，后来好像也在书店瞥见过，是厚厚的一本，定价不菲。我不是个贸然买书的人，也就淡忘了这事！

上周六在紫金港巡考，期间钻进了图书馆，只是想随便的翻翻。不意，尽然发现了她！立即抱了回来。瞧这行文，怎么有点像是抱得美人归的得瑟了！

林青霞给自己的书起名为《窗里窗外》，其用意自然是源于她的第一部电影“窗外”。琼瑶姐姐在她为本书写的序言里说自己一看就心领神会，知道林青霞想谈的就是窗里窗外的自己，戏里戏外的自己。

林青霞把自己的电影归为三类，说第一类是唯美爱情片，第二类就是社会写实和诙谐喜剧片，第三类就是武侠刀剑片。这三类，正好分别贯穿在了她的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以及九十年代。不能怪她出道早，也不能怪咱自己生得迟。说实话，我所看过的她的电影，主要还是东方不败之类的武侠片，以及零星的几部所谓写实片吧。那些唯美爱情片，一部也没看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刻意去找得看。从她所透露的信息来看，她一共拍了一百部片子，武侠片约有十部左右。隐约记得有人说她曾是琼瑶的御用女主角，所以估计从数量上来说，其绝大部分应该是所谓唯美爱情剧里的清纯女生形象了。

这本书一共收录了她从2004年到2011年所写的大约五十篇短文，重点集中在08年和09年。唯一一篇我曾经看过的，就是“完美的手”这一篇，那是她写自己去拜访病重期间的季羡林。她说，当自己问季羡林知道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老爷子幽默了一把，说“地球人都知道”。我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这篇文章的，但是她所描述的这个情节，一直留在我的印象中。

她在文章里回顾了自己当年高考失利，在西门汀逛街的时候，被探星的“狗仔队”发现了，最后终于走上了电影这一行当。估计很多人都容易想当然的认为，一个明星的书应该就是去披露这些事情才对。但她的描述中，她只是平平的写出了自己当时也以为是碰到了骗子，以及她妈妈如何的非常坚决地反对她走上这条路，然后又是如何的以一个妈妈的角色，护着她，让她不受丝毫的伤害。当看到她说她和妈妈把剧本里的接吻戏都给打了叉，然后丢给了导演，真让人为这母女俩高兴！这么多年来，社会上还不断的持续上演着有女孩子、男孩子，被所谓的“导演”们骗了色、骗了财的新闻。幸运，哪有那么容易！

林青霞也透露了拍戏的辛苦，她在一篇“甘苦谈”的文章中，重点说了“笑傲江湖”的拍摄。她说，好不容易说要杀青了，又被抓去，用钢丝挂在树上，补拍了东方不败被树枝掠去面具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幕。我们知道，那是非常惊艳的一个镜头。她说，为了演东方不败从水面浮出来，她守候了一天，从冰冷的水里浮出来的时候，她的假发被升降机卷住了，她担心自己会被淹死。她还说，她被挂在树枝上，以表现东方不败的武功盖世，在树上挂了个把钟头，这才听到导演喊“预备！预备！预备！开风扇！放鸽子！Action！”一只鸽子打在了她脸上，她挺住了。不过，还是得重来，因为鸽子没演好！

她写到，在敦煌拍“新龙门客栈”，她得拿着剑拼命的砍落飞来的“竹箭”。诸位肯定对“莫言”在这一铺天盖地的箭雨中的形象印象非常之深刻了，只要你确实看过“过新龙门客栈”！结果，有根竹子不偏不倚的正好打中了她的眼睛。她说自己哭着回了香港去就医，算是“哭了大半个中国”。她写到，为了能拿到“八百壮士”这部戏，她拼命的练游泳。在水下拍摄的时候，她回顾，拍的那天，寒流来了，岸上的人都穿着厚大衣，说话都冒着白气。而她，终于冻的晕了过去。而在河水中拍的时候，她说自己分明看到了蛇。上来后，导演告诉她，大家都看到了，只是没告诉她。当她说自己也分明看到了河水中有大便的时候，导演则一口咬定那是根香蕉！电影呀，就是这样，真真假假的。说到这，好像我们还都和游泳扯上了。林青霞还真在无意中透露了，成龙这家伙居然不会游泳。有次在海边玩，落水了，大家嚷嚷着要去救他。真是不可思议！真不知道他那么多水下戏都是怎么拍出来的。

在“沧海一声笑”里，林青霞通过自己与黄霑的几次见面，以此纪念了这位著名的音乐人。她也回顾了如何受马家辉先生的鼓励，最终写出了她的这第一篇文章。她感谢马家辉是自己的伯乐，而马家辉则表示，他是从林青霞对台湾、香港两地的一个所谓“地狱与天堂”的情感感受描述，而觉得她肯定能写。可能也就是马先生感觉到了她思想的细腻，也感觉到了她对情感的善于表达。当然，她所谓的“天堂、地狱”，也只是清楚地表达出了她当时奔走于两地之间，回台湾探望重病的父母之后，在回香港的时候所感到的些许放松。前两年，我自己也在被动的奔走于杭州和北方老家之间的时候，还真是也有这种感觉。但我却没有她那样的表达能力。实际，在她的笔下，可以看出她对两岸三地都有着浓浓的感情。并且，那种感情丝毫都不做作。

从她的文章中可以读出，她的娘家，就是台湾；她的夫家，就是香港；而她的根，则是在大陆，在山东，在青岛。她以一个山东人而自豪。她说自己有次唐突的跑到了一个山东老太太家里，老太太最终认出了她，说“矮又垒，枕滴使令晴下”（怪怪，真的是林青霞。）她们快乐的聊天，老太太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外婆。晚上回到酒店，她让人送了一张签名照和一些钱过去，结果是老太太死活不开门了，说自己儿子说了，肯定是碰到骗子了。最终只是勉强收下了照片。我一个朋友好像说过，一个对土地懂得眷恋的人，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林青霞还真是对她脚下的土地有着那样热烈的眷恋。她对此也毫不忌讳。

我以前也曾傻傻地想过，那种嫁在豪门的女星，真不知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我们不妨看看我们身边那些从位子上退下来的仁兄，一个一个都不甘寂寞，心态非常地落寞，更有甚者，非常地不甘心，退而不休，赖都要在单位赖上个办公室，以表示自己还活着。她像烟花一样寂寞！——不知道这是我从那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我常觉得这句话如果用来描写退出江湖的那些明星，是比较合适的。虽然她们都很物质。

从来不太关注绯闻，对于林青霞是如何地归隐“牛背山”的，所知无多。（“牛背山”是“东方不败”中令狐冲和他的师弟们准备去归隐的地方。）从这本书里大概的知道了，她嫁给了香港一个姓邢的富豪，也不知具体啥情况，她也就做上了这富豪的大女儿的继母，随即，又为这富豪生了两个女儿。林青霞，应该也是很有个性的一个人，她干脆就让自己的三个女儿给自己这本书分别写了序言。两个小女儿的所谓序言，稚气未脱，像小学生的作文，挺可爱。而她那个大女儿，写的文字，却很是老到，可能人也非常成熟。按年龄，也就基本是正在上大学的样子吧。她写到，看到熄影后的妈妈，终于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方式和情感寄托而觉得高兴。从林青霞文章中的一些亲情描述来看，她们都很幸福！

出于对文学的爱好，林青霞非常虔诚的抓住各种机会向各路前辈请教为文之道。她在自序中说，有个家伙告诉她“想到哪就写到哪”，而她自己在文末也说自己正是试图以“最真诚的态度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这些，可能还真是写作的法宝，可能也正是她的这些文章读起来让人感到亲切的真正的原因之所在吧。

她对各路“文豪”都充满了敬意。她在写龙应台的文字中，把自己描写成了是给“书生”去送饭菜的白娘子和小青，而那“书生”自然就是龙应台了。她只是写她留意到了龙应台衣着上的不修边幅。有条带子断了，却还是一直就那样穿着。她在写季羡林的文字中，更是把自己放在了小学生的位子上。她热烈地赞美季羡林的那双手，说是“完美的手”，感叹曾有多少学术作品和美文妙句都出自于那双手。她分别提到了龙应台的《大江大河一九四九》和季老先生的《牛棚杂忆》！恕我愚笨呀，当年看了这两本大作，却愣是没多少感觉。

戏里戏外，演艺生涯应该说给她的生活还是带来了不少的感悟。在“八百壮士”中，她饰演了冒死游过苏州河给英勇的谢晋元团长送去国旗的杨惠敏。她写到，在多年后，她到了上海苏州河四行仓库，也等她读过了《大江大河一九四九》，她才知道了真实的故事。我们的八百壮士，最终撤出来的只有三百五十八人，先是被英军缴械收容，后来又孤军成为战俘，被日本人分送各处集中营。她感叹道：“现实的世界有时比电影演的还残酷，比戏剧还要戏剧”。

她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生命的彩霞”。她写了从德里到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泰姬陵游览。一路上，她看到了美丽的彩霞，但她也看到了当地人的贫穷和困苦，她在华美绝伦的泰姬陵感到深深地不安。在她的眼里，不仅有优美的自然景观、壮观的人文建筑，还更有她惦记着的那些在大墙外休养生息的人们。这恐怕也是一种戏里戏外！

她有一篇文章，题目叫做“一秒钟的交会”。所写的，实际就是她在乘车途中，透过窗口，和一个小男孩的短暂交流而已。她向那个小孩招手，看小孩的神情表现，直到自己使出惯用的伎俩，终于逗笑了那孩子。她回家后记下了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件，她自己瞎想，那个男孩会记得巴士上向他招手的那个女子吗？这对他的生活会有记忆或改变吗？看到这样的文字，我却觉得这篇文章好有象征意味！一个人，任其当年是多么地拥有盛名，只不过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就像她那一百部电影一样，给我们的，可能也就是那一秒钟的交会而已。但无论如何，算是交会了！

她把自己放得很谦卑，当然，她有时也很调皮。当听到有人在旁边谈论到她的名字时，她会走上去，说：“你好，我是林青霞！”往往惹得大家嬉笑一番。也有人会觉得是骗子，根本就不信的。她写到，在纽约的中央公园，她和闺蜜披头散发，懒散的斜靠在长椅上，远看到有华人过来了，赶紧挺直了腰身，结果，发现人家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她说，自己一下子感觉好轻松，并感慨道：“原来快乐那么简单，不需要华服不靠珠宝”。她说她永远记得那个下午，她把那篇文章命名为“演回自己”。她有一种“悟”的天分。

她淡淡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就像她所写的“吴哥的小花”一样。宠辱不惊，只要活回自己。自己的生命，自己美丽！

读她的文字，你会感觉到，她不是在写卖弄的自传，不是在透露什么剧情。她只是在写自己的生活。即便是提及了一些名流，也只是写出了同他们之间的平淡交往，以及与他们交往过程中的一些真性情而已。而不像有些人，搬出名流来，只是一味地为了抬高自己。

她有一篇文字，题目叫“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的男人”。她从一开始就称之为“他”，我在读的时候，倒是为她捏了一把汗，她笔下都是所谓的名流，一路的卖关子，讲究作文的章法，恐怕会惹人厌。读完后才发现，这位“他”，始终没有出现“他”的名字。她从接触的细节写到了“他”的豪爽，“他”对自己当年的照顾，以及“他”在纽约开中餐馆的成功，“他”在赚了钱后投资电影，赔了点钱又跑到大陆来淘过金，一直到后来潦倒了，生病了。她打电话过去，是“他”的年轻的大陆新娶的妻子，给她诉说了他们生活的困苦。一直到后来，她写自己到了纽约，黑天半夜的试图找到当年的中餐馆，以及她甚至想打听到“他”的墓地所在。她的语言非常平实，她只是想感谢这位朋友，感谢“他”当年对她的帮助。我甚至觉得这真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脚本。那么地真实，而又被她写得是那么地引人感慨！

这就是林青霞，以及林青霞所写的文字。都非常棒！

读她的书，真能感觉出来，她真是用了最真诚的态度表达出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相较而言，给她写序言的那些大腕们，即便琼瑶、马家辉、蒋勋这些人，似乎却还倒表现得有点不尽人意了。他们所提到的，多是林青霞在文章中提及的细节与感触而已。咱就姑且不去怀疑他们的真诚度了，至少在感触的细腻上，好像确是反倒不如林青霞了。

林青霞把这本《窗里窗外》的最后，落脚在了“大师的风范”和“马英九的当选”。她可能想告诉大家的是，在她的生活里，她还是向往着佛家的释然，她也时刻的关注着台湾的平安。

正如蒋勋在为她的序言所赠：“青霞平安！”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吧！

今日雪后天晴，把这一天的时光基本都用在了码这篇文字上，就权当是回忆那些年曾让我们心动的武侠了！也以此来纪念本学期的结束！

（林青霞《窗里窗外》，2011年9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6年1月23日 于紫金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