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今生今世》
读书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比如读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胡兰成在汪伪政权任过职,所以是汉奸,怎么可以欣赏这样的人呢,即便是文字?可是,追随他人岂非盲从、懦弱、失了自我?读胡兰成,自然是挑战。
一代才女张爱玲却那么喜欢他,陈丹青等人力挺他的文字,也曾有好友非常欣赏他的文字,为什么?
粗翻一遍,便觉文笔的确了得。达芬奇小时画蛋,培养了从看似一样的平凡物品中观察出区别,并把它表达出来,这是文人的童子功。胡兰成不仅把生活中的琐事生动再现,而且写得舒展、自然、温润,有情有义。好比一滴墨汁落到宣纸上,自然而然向四周漫展,就成了画。
但胡兰成的一生确有硬伤,他见景便生情,似是多情,可世上风景太多,桩桩上心,便迷了眼,惑了心,酥了志,忘了义。以恋情为例,张爱玲说胡兰成:“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胡兰成却说:“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多情却薄情。
胡兰成的文风不对我的口味,但独爱“张爱玲记”一文。胡兰成真的能读懂张爱玲,懂得欣赏张爱玲的异样美艳。张爱玲似不按常理出牌,却每每有自己的道理。胡兰成说她“破坏佳话,所以写得好文章”,为什么会破坏佳话,因为她能独立思考。
张爱玲“从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慈悲布施她全无。她的世界里是没有一个夸张的、亦没有一个委屈的”,胡兰成不习惯,当代又有几人能习惯?可是,这样活着,不是另有一番道理吗?
胡兰成“受过思想训练,对凡百东西皆要在理论上通过了才能承认”,张爱玲却不喜这样的体系严密,要把它解散开,“驱使万物如军队,原来不如让万物解甲归田”,如此柔润,让人赞叹,实在是高。佛家爱讲无常,大概只有解散开才能更好地应付这无常。
果无其然,在爱玲那里,“没有过何种感觉或意态形致,是她所不能描写的”,出神入化至此,除了嫉妒羡慕恨,还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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