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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8日,深圳大学西方研究中心阮炜做了一场讲座,主办方是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座的题目是:古希腊人为何开出了科学。当年曾有李约瑟之问:为何近代科学没有产生在中国?阮炜之问把问题换了个角度。我把它当成29号的讲座预告给朋友,摆了道乌龙。在29号,已经有线上回放了。
据介绍,讲座的内容有三部分:探讨科学诞生在古希腊的主要原因,梳理希腊文明对埃及和两河流域诸多文明的学习、借鉴,现代西方科技如何受益于中国和印度的科技成果。古希腊人为何开出了科学只是讲座的三个内容之一。另外两个内容是说:无论是希腊文明还是西方科技都不是独自发展的,是受益于他人的,这是强调人类文明的交流互鉴。文明比较研究是阮炜所长。他主张,要对世界文明史进行立体型研究(唐立新:文明史的立体型研究--论阮炜文明史研究的特色与成就,《云梦学刊》,2012年9月)。
对古希腊为何开出了科学的回答,有些力不从心。老同学看了讲座的回放,觉得失望。说了一句,“应该是个文科教授”。的确,阮炜的专长是语言、文学,他精通英语和法语,还能阅读希腊文和拉丁文,所以,他有能力谈古希腊,谈古希腊产生科学的原因,但对后面这个问题更好的回答应该来自专治科学史的。后者能对科学的内涵和发展史有较好的了解,能从科学内部梳理、演绎。老同学指出了一个缺欠,他忽略了腓尼基人经商、航海对科学产生的促进作用。
我赞同这样的观点,李约瑟之问值得推敲。阮炜之问存在盲区。
在李约瑟和阮炜眼中,科学是个好东西,科学诞生于西方。所以才有他们的发问。这两个看上去是常识的判断,真的那么牢靠吗?
什么是科学?科学是源自观察和实验的系统化知识,它是人类求真的重要途径,甚至被当作求真的不二法门。在人们的日常表述中,不科学意味着不正确。后者的科学和前者的科学是一回事吗?在源自西方的科学之外,有别的求真之路吗?
人类在地球上已经存在几百万年了,出现文明也已经有近万年了。在漫长的历史中,人要摄取食物,要抵御疾病。所以,农学和医学的历史可以追溯得很古远。在西方现代医学出现之前、在西方社会之外,有许多抵御疾病的经验、办法和知识体系,比如中医。它们是无法安放到现代医学范围内的,是被现代西方医学遮蔽了的。从求真的角度看,中医也是一种科学,但是从现代科学的一些标准衡量,它又不是科学。
昨天,网购的《内证观察笔记》到了,这本由《思考中医》的作者刘力红作序的书,讲了另外一种“科学”:通过“内证实验室”获得的知识。刘力红说,中国文化里有实验,只是这个实验的内涵、形式、地点都与现代科学不同。现代科学的实验有固定的场所,谓之实验室。实验室都在主体(人)之外构建,透过这些外在实验室的工作提供一系列的科学证据和科学证明。这个过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外证的过程。传统文化的实验不同,它不在主体之外进行,是透过主体自身的锻炼渐渐获得。这个过程可以称为内证。
内证是把人体当实验仪器,需要人自身的不断修炼,随着升进的不断深远,能体会到他人所未见、未历,所以很难保证此见、此历皆能表之于言,皆能为大众会意。
《内证观察笔记》这本书的作者是在自己得了病后,用数年时间用道家和中医康复办法,恢复了健康,在这过程中拜了师,经历了无数次怀疑后,接受了这本书中讲述的道理。
作者在内证中能观察到圆形真气运转。服用中药也能产生类似效果。他讲了服用小柴胡汤后的感受:以太乙穴、日月穴为中心,在脐右稍上,形成一个气态圆形深墨绿色的太极结构,而且不断运动。他把这种服用中药或通过中医其他办法在人体产生的太极运动现象,叫作临时性太极器官。
他甚至认为,中国古代的天文学中,内证观察占到了很大比重。也就是说,吾心便是宇宙,不只是形容,不只是指意识活动,它也是一种能“看到”对象的观察。
《内证观察笔记》谈到,我们的祖先和先圣,一代一代从各个侧面,不停对人、生命、宇宙进行内证。每个时代,都有极高水平的圣人,进行内证。最能代表内证,当属《黄帝内经》,作者感慨说:祖宗不吾欺也。他们讲的全是真话。
在《内证观察笔记》作者看来,内证和科学技术并非背道而驰,而且,当代科学技术作为内证的外证技术,会发展成为内证最重要的技术支撑,内证也有可能纠正科学技术的发展轨迹。可是,经过这样变化的科学,和现有的科学体系差异太大。因为,内证对条件要求很高,不容易重复。
就在昨天,6月29号,多伦多大学的方克涛(Chris Fraser)教授在北京大学举办的道家学术讲堂上讲了“庄学与个别论”,他指出,《庄子》一书拒斥以不变的普遍准则指导行为,强调具体情况中决定合理做法的各种情境因素的重要性。他进一步解释说,拒斥以不变的普遍准则不等于否定道植根于、形成于或包含着普遍典范或准则,而是展现出情景主义与多元主义的复合体。
什么是情景主义?举个例子,当你观察微观世界时,你观察这个动作本身就产生了干扰,就测不准了。
所以,传统西方刚性的、不变的、追求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科学追求本身存在局限。与此相对,道家对自然的追求,包括内证在内的方法的应用,也可以称作是一种科学,而且是考虑到诸多变量的科学。
所以,科学没产生于中国这个命题如果成立,也是有条件的。
有人说,中国人历来不重视万物之理,但极端重视万物之用。阮炜也说,广袤的中华大地差异小,导致了思维的平庸和怠惰,所以科学没在中国兴起(见 中国的文化思维排斥科学吗? 社会科学报,2018年9月8日),我以为,这些说法不对,中国人没倦于思考,也不是不重视万物之理。
科学是个好东西吗?当然,不能否定现代科学在人类文明发展中的巨大作用。可是,借用许纪霖的话:科学之上,还有人文。科学告诉你世界是怎么样的,并不意味着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是你个人自由意志的选择。
假如核武器给人类造成毁灭性灾难、假如一种致命病毒从实验室逃逸、假如CHATGPT有了自己的独立意志和利益,这个时候会怎么回答科学是好是坏?
远处,隐约响起隆隆雷声,这会不会预示着一场浩劫式的大洪水?会不会诺亚方舟再现?
说实话,在转述《内证观察笔记》的内容时,自己仍将信将疑,毕竟没有亲身体验。好在半年前开始习练太极拳,期待将来以自身的个体经历慢慢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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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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