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应邀到兄弟院校参加学术交流，茶余饭后与中青年教师闲聊，发现在教师群体中弥漫着一种越来越浓的厌战情绪：教学管理不断强化，已经贯穿到教学计划、课堂纪律、中期检查、结业考试、野外实习、实验教学各个环节，折腾得教师身心疲惫；科研考核不断刚性，量化考核遍及职称评定、教师分级、岗位绩效方方面面，使人疲于奔命。更有甚者，将职称评定与出国留学、教改项目、班主任经历、基层挂职锻炼联系起来。面对着越来越严格的教学全过程管理、日益上涨的职称评定门槛、日益稀缺的高级职称指标、高不可及的科研绩效标准，越来越多的一线教师心中萌生厌战情绪。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古代的君主都知道这个道理。真不明白，现代大学出过国、留过学的高校领导者不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不断地对一线教学科研人员施加压力，固然可以将压力转换为动力。然而，如果压力的强度、方向、时机把握不准，在重压之下，知识分子不堪忍受，四散奔逃、系统奔溃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看看当今的普通高校吧，除了没有考核压力的领导、工作相对简单轻松的行政人员，教师中的编故事、凑数据、憋论文的高手，大部分教师都在忙什么？情商高、有人脉的教师为躲避严酷的考核，从了政；有技能的教师，开了公司、兼了职；没有技能、没有人脉的教师回归家庭，做了家庭妇女、家庭妇男。在当今稳定压倒一切的语境下，还没有那个领导魄力大到动辄开除科研没有达标教师的程度。

    伴随着教师的分散突围，是日益下降的凝聚力。不管是大牛、小牛、草根，其实都在“自顾自”拉二胡，学校、学院的事情，那是肉食者谋之的事情，与我何干？90年代教师之间的团结、协作精神也在不断强化的绩效面前土崩瓦解：为官者看不起草根教师，草根教师对为官者敬而远之；论文Producer骨子里鄙视到处兼职的教师商人，兼职高手则视那些论文高手为垃圾制作者。在高校貌似温情脉脉的背后，其实是一盘散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正如诗人北岛的名句：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自然，在教师拉着二胡、分散突围的大背景下，教学质量、科研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这方面科学网的博文已经是汗牛充栋了。仅以营林业为例，全国30多亿亩森林，每年每亩山林的产出只有20元，仅为农业的30分之一，这点可怜的产出连在麦当劳买一个汉堡都不够。要知道，这是在林业行业SCI论文迅速增长、科研成果不断涌现背景下一个真实的景象。由于行业经济效益极低，难以吸引社会资金流入，导致整个营林业生产效率、机械化水平、工资收入极低。以江苏为例，连续9年，农林业从业人员薪酬水平在19个行业中倒数第一，年收入仅为3-4万元。行业不景气，导致林科大学生学习积极性低、就业困难、改行比例高，使整个行业陷入了恶性循环。

     秦末，农民战争、楚汉之争，导致生灵涂炭。西汉与北方匈奴军事力量对比不占优势，急需时间休养生息，于是采取了奖励农耕、桑蚕；减租减息；实行以农为先的修养生息政策。数十年休养生息政策的执行，使汉朝赢得了宝贵时间,增强了国家实力，出现了文景之治的开国盛世，为汉武帝北驱匈奴奠定了强大的物质基础。

高校扩招、SCI论文、科研项目大行其道10多年，消耗了国家数额巨大的财政资源，严重透支了无数知识分子的激情，恶化了本就十分脆弱的高校生态环境。在经济下滑、产业结构调整困难的今天，是到了中国高校也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给普通教师以宽松的环境，给他们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空间、凭兴趣研究的时间，做点对学生、对国家有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