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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份对过往一年的回望,回望的意义,既非对过往失败的懊悔,也非对已得成绩的炫耀,而在于经验的总结和铭记。无论是成功的激励还是失败的懊悔,通过回望,人们应该从中知道些什么。唯有前事不忘,方得后世之师。
欢笑声渐熄,泪眼也风干,全体起立的代校歌慢慢成为回响。携着永不回头的时间滚滚奔腾,2015年呼啸而去。
2015年7月17日,我完成了长达五年的博士生涯,正式离开了我的母校——北京大学。五年的学习,我从拙嫩的学生成长成为了一名成熟的科学家,在这期间,我得到了无数身边人们的帮助。毕业季那月,我来到未名湖边拍毕业照,湖边路过的老太太亲切地帮我翻着披肩,小伙子了不起,年纪轻轻就博士毕业了,我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是北大的老师,还是观赏的游客,但我知道,这就是母校的善意。在北大这五年,除了知识上的丰富,我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低头——以前的我不能输,他要控制一切,学业科研人际关系,还包括自己的身体,每一件都必须在掌控之中,对这一切的苛刻,让我活在焦虑之中:担心学业失败、信心科研无成果、担心被人嫌弃,害怕生病倒下。感谢北大,让我不再觉得孤独,在北大的五年,我感受到师长朋友亲切的关怀,让我不再害怕退缩,他们让我知道即使输了倒下也没关系,我总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也不会失去大家的支持。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我的博士毕业论文《大质量星团中的星族》,这是我五年不倦积累交还给北大的答卷:在这五年中,我和我的导师们,还有科研合作的朋友们,合力推动了星团中双星演化、蓝离散星形成以及恒星自转效应的发展。我要感谢我的导师——Richard de Grijs教授,邓李才教授,没有他们在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的培养,我是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的,我只是他们一生科研生涯中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但他们却是我此生唯一的两位博士导师。现在,我已经毕业,也开始在这正式独立之后的科学道路上摸索着进步,我时常打电话给两位导师,获得他们的帮助。所以,我首先要对两位导师说声谢谢,感恩!
我于2015年6月23日,离开了在北大陪伴支持我三年之久的心理咨询师,咨询师专业的支持和关怀,让我从无法喘息的焦虑中恢复呼吸。由于专业设置,我在离开咨询师之后不会再有机会与她见面或交谈,但我也要对她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这份感激是值得流下眼泪的,因为没有她,我或许依然能磕磕碰碰完成学业,内心却一定充满痛苦,再不会有对母校的留恋之情。9月,咨询师离开了北京,给我发来了邮件通知,并嘱咐我要在新的岗位上加油,我备受激励。三年时间很长,咨询师的话却很少,每一字一句都十分珍贵,我会牢记她教给我的道理——人的一生总无法避免伤害,但我们可以做到不再伤害别人,也不再伤害自己。自此以后,我的QQ签名再也没有变过——“我会变得更好”,我时刻对自己说,也在心里对咨询师说,我会变得更好的,一定会。感恩!
我还要感谢我现在的单位——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感谢紫台对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资历博士生的倚重,在我毕业最一无所有的时期支持了我的事业。杨戟台长在我临近毕业的前一个月提供给了我职位,让我得以来到南京有稳定的工作和居所,使得我和我的妻子生活无忧,毕业之后我和北大的导师同事工作还要延续,没有紫台的“临危任命”,我的工作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因为紫台各位老师前辈的支持,我能再继续在不用担忧杂务的情况下专注于科研,内心由衷地感谢。感恩!
过去一年,我在长沙与我妻子完成了九年的爱情长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当日宾客满座,导师Richard de Grijs携师母搭乘凌晨四点的飞机飞赴长沙,Thijs Kouwenhoven老师因遇到暴雨订房取消,竟然当日在肯德基将就一夜以不耽误参加我的婚礼,我的同学朋友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远道而来,感动之心无以言表,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定以真诚相待各位亲友师长,与各位结永久的友谊。新婚的第一年,还有许许多多不成熟之处,年轻气盛难免闹些矛盾,幸有事后自己或妻子的主动和解,才使得不至于滋生心结,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学习,新的一年,也愿自己更加成熟,朝着不再迷惘的心境努力。
10月18日,我的十余年兄弟般好友杜锢与妻子成婚,也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兄弟结婚,人虽千里必至,我们四位好伙伴凌晨三点出发,踩着深秋湖南的薄雾,把大嫂接回了长沙的新家。遗憾的是由于北京天文学年会召开在即,不能在家与兄弟们久聚,唯愿兄弟和大嫂百年好合,生活顺利,也期待着另外两位兄弟的喜事。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唯我一人不能与几位兄弟长聚在一起,我也要感恩这份友谊的坚定,分隔虽远也未曾有疏离,近日,几位兄弟在老家又合伙创业,内心既羡慕又欣慰,想当年中学懵懵懂懂,谁也不知道十年后大家会怎样,如今大家都成家立业不容易,我由衷地祝福你们顺利,健康!
回望工作,今年元旦(马上就会是去年了),我在致辞中曾立下目标,将继续针对星团中星族的课题做出自己的贡献。在与两位导师,美国的合作者们合力推动下,我们对这一课题有了新的理解,在我们最新被《自然》杂志接收(12月19日正式接受,将于明年发表)的工作中,我们首次证实了预言逾半个世纪的星团星族的俘获学说,通过观测年轻星团,我们发现了无可争辩的二次恒星形成,并证明了其来自于星团外部而非内部。这一工作被《自然》杂志审稿人评述为“出现得恰到好处!”。此外,在我和我的导师合力督导下,我的师弟也发表了他科研生涯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发现了星团杜鹃47的动力学质量分层与多星族具有动力学相似性,为杜鹃47的多星族演化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毕业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以前曾听说却素未谋面的各位国内前辈和同行们。8月,我独立访问上海天文台,指导师弟完成了论文最后的部分工作;随后,邓李才老师在青海德令哈组织了关于星团项目的学术研讨会,我在会议上代表紫金山天文台做了学术报告;10月,我又回到母校北大,参加中国天文学会一年一度的学术研讨会;接下来,我受邀与导师一起前往湖南师范大学做学术科普讲座,作为师大此次论坛上唯一的师生组合,我想导师也一定为我感到自豪吧;11月,在上海的学术研讨会上,我认识了来自台湾天文学界的朋友,来访的陈文屏教授还邀请我择日回访台湾交流。
我获得了澳洲的博士后Fellow,尽管我已经是紫金山天文台的正式一员,台长依然支持我出国深造同时为我保留职位。2015年的最后一个月,就在繁忙的签证申请中度过了,为了申请签证,我极不情愿地报名了雅思,因为我从小到大对英语考试都不自信,也没有取得过好成绩,所以即使在北大已经学习了五年,也受到了英语环境的熏陶,但对于考试,还是能躲则躲。后来的成绩很好,我也十分惊讶,复习时间不长,如果不是真实的英语水平提高了,是很难取得那样的成绩的,虽说相比于科研上的成绩,一次考试或许不值一提,但对我而言,却是真正的进步。导师在我毕业后送了我一本书,教我怎样写好英语文章,他说我独立之后他就不会在这么帮我改论文了,未来的路要自己走,所以,也要对自己说一声,加油!
过去的一年,也有很悲伤的事情,11月27日,我收到曾经本科时朋友的消息,我曾经的一位室友因胰腺癌不幸去世了,当时我正和导师在湖南作讲座,送导师去机场的路上收到这一消息,刚刚成功办完讲座的激动立刻陷入了沉重之中。这是我近几年去世的同龄人中关系最近的了,遗憾的是,室友父母过于悲伤,我们希望前往武汉吊唁也被谢绝,唯有下次有机会回本科母校时,再亲自为室友献花道别了。愿你在天堂不再有病痛的折磨,也希望各位其他朋友们,无论生活有多么不好,也请乐观地面对,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只要拥有健康的身心,失去了一些别的东西都不算什么的。
过去的一年,什么值得纪念?我想,对我而言,该是张开双手拥抱世界的那一刻,我不再追求赢,也不害怕输了,感恩身边那些帮助我教会我的人,让我能用另一种心境看世界。今天,我能得以研究头上的星空——离这个世界最遥远,却人人都能看见的世界。在那没有人的情感的地方,依然有物理的规律在驱使着这个宇宙运动,这其中大概包含着某些深刻的东西吧!毕业前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未名湖,在那里,我完成了无数次在湖边对她的发问,每当经历生活的坎坷,或者回忆起过去的挫折,我就会问她:这个世界会更好吗?而今天,我慢慢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世界会怎样,取决于你自己是怎样。今天,我离开了未名湖,新的一年,我将继续,也将用一生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会变得更好吗?
最后,向各位感恩,祝福,不祝大富大贵,也不愿平步青云,唯愿各位成为更好的自己。
紫金山天文台:李程远 2015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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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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