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
逐浪清水湾
||
十月的南方小城，天是热的，小屋还有蚊子。
从小屋坐上双层巴士沿着山路，约过廿分钟就能看到海滩：清水湾，它背山临海，滩边的山是绿的、水是蓝的，沙滩上、海水中都有人，远处的海面和天空交汇成一色。
离开闷热的小屋去海边，儿自然是很喜欢的，在十天的行程中居然去了三次。
两个月后的一日傍晚，我们提起了清水湾.
“还记得大海是什么样子吗?”
“大海就是一个波一个波的”
“还有呢？”
“水里有生物化石”
“还有呢？”
“沙子”
儿记忆中的大海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是浪中捞起的珊瑚礁石，是踩着、刨着、糊满全身的柔软沙子。我的儿，你难道没有看远处的山、再远的海面、海上的蓝天。海边的天很高很蓝，可记得妈妈往你脸上、脖子上抹防晒霜；可看到海面上白色的风帆；当你埋头用沙子堆城堡的时候，可听到一波接一波的海浪拍打沙滩所发出的声音，它们上哪儿去了？它们都躲到远处的山林里了。
“哦，我想起来了”
“大海是一个大波一个小波, 一个小波一个大波的”
“大波来的时候把我的城堡冲走了”
儿的记忆是对的，接触的海就是浪。海浪冲过来的时候，儿往沙滩跑，等海浪一退回又去追逐，挥舞小手迎战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有时撤退缓了、浪大了，满过大半身，溅起的浪花扑面，儿呛水了，向我们喊叫，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移动。
“海水有味吗？”
“咸的”
“走，我们一起去闯浪”
一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朝着大海奔向水中。在浅水处，海浪过来，只要一转身，海浪拍过身子倏忽就过去了，再往深走，身子都入海水了，我们紧紧拥抱，“你看着浪，等它过来我自有办法”。时近响午，海风刮大了，海浪更高了，“来了！”儿直喊，等海浪涌动过来的瞬间轻轻跳起，让我俩的身体随波荡起，等波过去我们又落脚，如此反复，斗过一浪又一浪。
数拾回合后又撤回沙滩。
儿又玩他的沙子去了。沙滩很平，海水润过的沙子在阳光下是黄色的。儿用着他自己从老远的北京背来的塑料铲子、耙子、五色的杯子和小桶，挖坑、堆小砂人、砌城池，还招呼小朋友过来帮忙。海浪一波一波过来，眼看大浪扑过来，儿急得直跺脚，海浪过去沙坑、小人和城池都被冲刷平了, 妈妈鼓励，“再来一次”，“堆得快、堆得高，海浪就冲不走了”，我也帮忙，迅速垒了一大堆沙子，海浪再次袭来，很难冲走小城堡，“输了吧”，儿冲着浪欣喜若狂。
儿继续玩沙子的时候，我俩悄悄躲到滩边的树阴下，那一天的阳光太厉害了。但无论何时，我俩中至少有一双眼睛远远地盯着儿子，“倘若一不小心，会被巨浪裹走的”，她奶奶再三叮嘱的。但不远处有一对外国兄弟俩，年纪与儿相仿，他们自己嬉水，大的还会游泳，小的时常被浪扑过，湿漉漉地自己从海水中爬起，他们的爸爸和妈妈坐在阳光下，喝着啤酒、嚼着口香糖。
“你看人家的小孩”
“我们管多了?”
“让他自己玩”
“那我们不盯儿子了”
嘴说不盯，眼睛可一刻也不敢放松。
在回家的巴士上，看着路边匆匆而过的树木，我一直在想回到小屋后，是否要告诉儿大海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刚才我们俩身处大浪而不会被大浪吞没？倘若能悟，则能包容、则可安身。但眼前老浮现那一对外国小孩，喝啤酒、嚼口香糖的父母。
“大海就是一个波一个波”
“大海就是一个大波一个小波, 一个小波一个大波”
儿子，你回答得很好。
我们理解、保留你对大海的解释，因为这是你的观点。
我们所能看到的、所能明白的，将来你一定也能看到、也能明白，而且会比我们做得更好，只要你去摸索。你在海边中捞到的“生物化石”，我们给你保存着，因为这是你的收获。
(20071207)
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78216-362249.html
上一篇：棋如人生
下一篇：童话园里看到了白雪公主
扫一扫，分享此博文
全部作者的精选博文
- • 从课程中能学到什么？答复一位同学的email
- • 正在消失的燕园水系
- • 时常想起的陌生人
- • 做什么并不重要
- • 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的二则故事
- • 岳麓书院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