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顺平行

顺平县位于河北省中部，保定市向西30公里，面积714平方公里，人口约30万。107国道和京广铁路在南部穿境而过。顺平县的平原、丘陵和山区各约占三分之一。由于山区的自然条件差、交通不便，而且没有什么资源仍然处于非常贫困的状态。顺平是国家八七扶贫计划重点帮扶的贫困县，也是国家教委在1986年确定的农村教育改革试点县。国务院分管教育的数任领导和国家教委、教育部的几任主要领导曾多次去那里考察和慰问。

据县志记载，顺平古称曲逆，因曲逆河而得名。此河流向自东向西且弯曲蜿蜒，所以称为曲逆河。

抗日战争时期这里称为完县，属于晋察冀下辖的冀中抗日根据地，聂荣臻、胡耀邦、杨成武、程子华、吕正操等在这一带领导过冀中人民的抗日战争。著名的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也曾在这里工作。“二小放牛”歌里唱的王二小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1995年6月-1996年7月，国家教委派我去那里扶贫，挂职任副县长。在我之后，又先后有5位同志去那里挂职扶贫，接替我的是陈浩同志，后来他在《中国高等教育》任总编辑。

转眼之间，离开那里已经17年了。

17年来，和那里的同事、朋友虽然没有中断联系，不过却一直没有在那里和同事朋友们见过面。其间，仅在2005年因为参加武汉理工大学在邯郸进行招生宣传活动，途径保定时和学校的同事去看过腰山的王氏庄园。

因此，回访顺平，看看那里的变化，就一直是我的一个心愿。

最近，和县里的同志商量，在学校选择一些适合当地需求的成熟科研成果提供给政府和企业家。大家都愿意以这种方式继续友谊与合作（记得在顺平挂职时，就有天津大学、北京化工大学等高校通过项目支持当地经济社会发展）。

3月初，顺平县的米树军（我在时任县教委主任，后任县人大副主任，现已退休）和张宏杰（县发展改革局局长）来北京，代表县委和政府邀请我们去顺平实地考察，加大力度推进双方的合作。

我们一行5人是4月30日下午4点到达顺平的。刘志永副县长和张宏杰局长非常热情地将我们引到台鱼乡的一处桃园。尽管已经过了盛花期，但站在山坡上，仍然可以感受到万亩桃林桃花盛开的震撼！现在，顺平有桃、苹果、柿子等果林近40万亩。顺平的林果业发展离不开河北农业大学专家教授的大力支持（这就是当年《人民日报》等媒体都介绍过的太行山道路），也离不开农村教育改革有力支撑（当时的提法和做法是农科教统筹、基础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三教统筹）。

5月1日上午，顺平县委、县政府举行了一个十分简朴的仪式。县长王永健主持，县委书记张丽娟致辞，我和副县长刘志永代表双方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学校的王同奇副书记向顺平中学校长授予北京化工大学优质生源基地牌匾，并代表北京化工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向杨家台首汽燎原小学捐赠了电脑。之后，与会者就双方合作问题交流讨论。

这次顺平行的高潮在4月30日晚上，几位好朋友找了一家餐馆，推杯问盏、开怀畅饮，互致问候、共同回忆，既有爽朗大笑、也有沉默无语，直到酒干盘净一醉方休。半夜醒来，在顺平一年多的挂职扶贫经历像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浮现，那饱含酸甜苦辣的一幕幕场景就像发生的昨天！

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当年的青榆沟之行！

记得1995年7月县人大批准我上任后不久，即和县教委的郭锦江一起下乡。我们选择了距离县城最远的杨家台乡的青榆沟村。这个村距离乡政府仅十余华里，但是几乎没有路，我们乘坐的北京212也很难开进去。我们只能沿着河沟行驶，一路上常常需要下车搬石头垫路才能勉强前行，这一小段路我们走走停停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一大早从县城出发，到了村口已经是中午了。我和郭锦江商量，随机找一家老乡进去了解情况，付点钱就在农户家里边吃边聊，赶上什么吃什么，这样便于了解最真实的情况。结果真是缘分，我们进的第一户就是村里的代课教师的家！

青榆沟是一个小村，只有二三十户，有一个教学点。这家的男主人负责村里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十几个孩子的教学工作，赶上他去乡中心小学（就是前面提到的杨家台首汽燎原小学）开会办事，就由他的妻子替他代课。他们有一儿一女，非常聪明可爱，课余都帮着家里干活。

这天中午我被他们深深地感动了，也因此而深深地自责！

吃饭之间，了解到，男教师有木工手艺，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都拉他出去打工挣钱（他的弟弟就在北京民族园打工，而且已经干到了日常维护的负责人），而他考虑到村里几十个孩子的上学问题，就一直留着村里做代课教师。顿时，真的感觉这位教师是那样高大，他为了村里的孩子能够读书所做的担当，令人肃然起敬！

接着，话题自然围绕着孩子及其教育问题。男主人看似很轻松的说，女儿小学毕业了，准备休学在家养驴（保定有名的小吃驴肉火烧，驴肉的来源多为这些农村孩子养驴供给），儿子开学上四年级。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心头一震，心想教师不应该这样重男轻女，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便问他们夫妻缘由。他们告诉我，国家教委限期取消农村代课教师，采取了考试选拨甄别的措施。根据考试成绩划线区别对待，考试成绩达到第一条分数线的直接转为公办教师；达到第二条分数线的转为民办教师；达到第三条分数线的送出去进修，再根据进修成绩转为公办或民办教师；没有达到的即退出教师岗位。这位男老师达到了第三条分数线，要去保定师专去进修学习一年。根据当地的规定，进修学费需要这些教师自己负担，而且进修期间由于没有教学任务也就没有了收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能力同时供两个孩子读书，只能等他进修回来，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再让女儿接着读书。

听到这里，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禁不住的泪水一下就流了下来。为了村里的孩子，做出牺牲的不只是这对夫妻，还包括他们未成年的女儿！

这里的人民曾经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掩护、养育过我们的父辈，这里是国家教委的农村教育改革试验区！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而且是在国家教委工作的教育工作者，作为当时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我内心的愧疚、自责难以抑制！

在当时，我起身向他们全家深深地鞠躬表示敬意。同时翻出身上带的钱，连整带零大约100多元放在桌子上，要求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女儿失学！

回到县城，我找到县教委主任米树军，请他们下发一个文件，主要包括这样的内容：对来自贫困山区的代课教师实行进修奖学金制度，设定两个标准。达到第一个标准的给予的奖学金数额大致相当于一年的学费与一年的代课教师酬金，达到第二个标准的给予的奖学金数额是上述的二分之一。所需资金我们共同想办法解决。

这个文件解除了大约有十余位山区代课教师的后顾之忧。

听说我要结束挂职离开了，这两位教师就带着两个孩子到县城来和我告别。我吧一件军大衣留给了他们，作为纪念。

非常遗憾，没有记住这位教师的名字，

下次再去，一定要到青榆沟去看看他们一家！

这次在顺平仅仅停留了18个小时，感慨良多。遗憾不少：

顺平和17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还没有完全脱贫；

见到了几个好朋友，还有许多想看望的朋友没有见到；

那个时候为当地的百姓做了一点事情，但是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好；

仅看了台鱼和腰山两处，还有我挂念的很多地方没有来得及去看比如青榆沟、大岭后、黄岩、神南、大悲……

可爱的顺平，我一定会再来！

台鱼乡一朵桃花

腰山镇王氏庄园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