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颠覆了人们传统的、也包括1949年以来塑造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包括尊老爱幼、礼貌待人，不打人不骂人……

   文革一开始，打人骂人竟然成为堂而皇之的事，美其名曰是“不打好人”，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打人——打坏人、打阶级敌人，变成了公开和合法。骂人，也上了红卫兵的兵歌，其中一句竟然是“混他妈的蛋”。

   听说隔壁院里的一个老太太，被红卫兵们冠之以“地主婆”，用链子锁在院子里。那时我很小，就好奇地隔着门缝向里看。那个“地主婆”趴在冰凉的地上。几个红卫兵用皮带轮流抽打。“这样不会死人吗？”心里暗生恐怖。过了几天再去看，“地主婆”已经没有了，听别人说她已经死去了，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

       上初中后，也参加了红卫兵。男生经常被组织叫去协助“抓流氓”（不是抓阶级敌人）。都是临时通知，半夜去。十几个小伙子（其实都是毛孩子），其中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被叫到派出所，分配任务，说好几点几点到哪几家抓人。

       我只参加了一次。那次是半夜12点行动，为首的警察，大家都叫他“老毕”，还有一个年轻的警察，忘了姓什么。我们跟警察的车到了一个院子，敲开门，问清是哪家后，警察说“抓人”！大家一哄而上拥进屋子，把一个年轻人从被窝里提起来，扭上车，送到棉花胡同一个院落，据说是警察的一个点。把抓来人扔进一个小黑屋，问了几句话（其实也没问什么），老毕等警察就出去了，暗中吩咐高年级学生打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打人，把人胳膊向上绑在柱子上，使劲往人的肋条两侧打，然后就是用脚踹。被打的“流氓”一声不吭。那几个高年级学生打累了，就换人打。我心想，这是审讯吗？如此凶狠地打人，不怕“流氓”报复吗？我小小年纪吓得不敢再看，就找个借口出去了。

       文革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个民族的暴戾之气仍然没有收敛，类似的事还时有耳闻。最可怕的，就是打着“政府”和“正义”的旗号打人、打人致死。因为占道、因为抗拒拆迁、因为“嫖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