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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的“会务经济”也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的。而最初兴起的就是日化与精细化工行业。且不谈装饰豪华的日化产品及原料展览会,差不多每年都召开,有时一年召开二次。国内关于日化与精细化学品的学术研讨会,一年就由多家单位组织召开,组织单位有国内的二家有关日化与精细化工的核心期刊杂志社,以及一家表面活性剂学会。那时这些单位组织的一些学术会议,学术气氛比现在的一些以营利为目的的所谓学术会议要浓,但已开始有营利的商业气息。作为宝洁的顾问工程师,我也多次参加这些会议,自我的感觉是:用宝洁顾问工程师的身份,比用大学教师,博士的身份更能吸引人。1993年底召开的日用化学工业研讨会,94年的国际表面活性剂洗涤剂研讨会,96年、97年和99年的工业表面活性剂研讨会我都带有关于表面活性剂生产及其应用的论文参加。
参加这些国内的同行交流会多了,也认识了一些国内的同行。无锡有一家那时叫罗纳普朗克的公司,现在好像改名为罗地亚公司(外资企业的兼并及企业重组现象非常频繁),他们也引进了一套Chemithon的磺化装置。那时的总经理是蒋总,年纪近六十,在合资前国营企业当过多年领导的长者,人也非常精明。他告诉我,他的那套一吨系统的磺化装置只花了136万美金,还附带了一套小的中试装置。而我知道宝洁公司的一吨磺化系统花了210万美金,江门的号称750公斤的系统,花了220万美金。他们的价钱是非常低的,蒋总跟我谈了他是如何砍价的,最终成功地将价格压得这么低,洋洋得意溢于言表。当然美国人也不蠢,价格太低,他们就要从设备上考虑如何省钱,最终供货时,因合同没有限制,美国人就没有提供静电除尘器(ESP),虽然他希望Chemithon公司补加一台ESP,美方回复,可以,但要另外支付20万美金。由于没有ESP,生产系统的尾气处理部分总是有大量的泡沫溢出,带来废水处理的麻烦。
蒋总邀请我去看他们的工厂,我发现Chemithon公司给他们一吨的反应器采用直径14英寸的磺化反应器,其它的设备也差不多小一号。而江门化工厂的750公斤的系统,价格达220万美金,但这个不到一吨的反应器,与宝洁公司一吨的磺化反应系统都是采用18英寸的反应器,另外,设备的富余也比较大。所以,蒋总将Chemithon公司的价格砍得太狠了,Chemithon公司就给他们在设备上省了不少成本,但无论如何,130多万美金的价格,仍是非常便宜的。蒋总问我有没有好方法解决泡沫问题,我的回答很简单,加ESP。我告诉他,广州宝洁有限公司的磺化厂,原来的ESP小了一点点,在生产负荷提高后,二氧化硫吸收塔都存在泡沫问题,更换了大一号的ESP后,就没有泡沫了。蒋总就问我,能不能将那个旧的ESP转卖给他们公司。我讲我回去沟通一下,看可不可以。
宝洁换下来的旧ESP放在废旧机器堆里,已经放置了一年,估计再也不会使用它。我就与宝洁公司相关的经理商量,通过大学研究课题的名义,用4万元,以废不锈钢的价格将它买下来。将其运到华南理工大学的校内机械加工厂,翻修一新,缺少的一些零部件也加工补齐。电源高压变压器部分,我找了那时搞液膜分离技术,使用高压电破乳研究的教师,他搞电源高压变压器比较有经验。他介绍,国内其它人做的高压变压器,往往工作1-2年就会烧坏,他做的变压器工作了5年都没有问题,因为国内其它公司的变压器使用的变压器油,没有提纯脱水,就在这个小的细节上,他做了,质量就大大提高了。他的全新高压变压器报价3万元。我再另外配上用可调变压器做的电控柜及电流电压显示仪表,设备的运输,现场安装等,我给无锡罗纳普朗克报价20万元人民币。蒋总跟我讲,上海也有人做国产的ESP,只要15万元。我说:国产的ESP,用的不锈钢肯定是普通的不锈钢,且用故障率比较高的线电极,而Chemithon公司的ESP,用的是316L不锈钢,用的是专利产品柱电极。另外,我的施工人员是学校的技工,人工费高一些,钱到了学校,管理费也不少。他讲还是希望用我们的,能不能便宜一点给他,他不需要任何好处,最终确定合同的价格18万元人民币。按合同要求,设备稳定运行3个月,支付所有合同的余款。
合同签订后,项目立即执行,安装完成,我去现场进行了调试,系统一次性调试成功,废气处理效果良好,二氧化硫吸收塔再也没有泡沫飞扬的问题。三个月后,蒋总打电话给我,讲按合同要求,你必须来工厂验收,然后才能将所有合同余款支付。我查看了一下合同,确实如此,这样,我就不得不又飞去无锡。公司的工程部经理开车去机场接我,接到我后,工程部经理告诉我,合同的余款今天已支付到华南理工大学,我可以打电话核实,他们请我过来,想请我帮忙解决另外一个产品质量问题。原来他们公司给在合肥的联合利华的香波生产厂供应表面活性剂原料,但产品运到合肥,包装桶打开后,表面有黄色的异物,联合利华公司将这批表面活性剂原料退回来了。我叫他们直接带我去仓库,检查退回来的产品。打开桶后,看到那些黄色的异物,我讲这是铁锈。他们讲,不可能,他们的所有管道都是316L不锈钢,我回答是去看生产线。到了生产线,就感觉到产品输送管的弯头有点不对劲,我要求打开连接弯头的接口。打开后,大家可以看到弯头内锈迹斑斑。原来,他们在不同牌号的不锈钢存放某些细节上发生了差错,将部分304不锈钢的弯头,用到必须使用316L不锈钢的成品输送管上。有时发现问题,问题也有可以解决了。后面就是去宾馆吃饭,喝酒。六年后,有一次我碰到他们工厂的工程师,聊起我们提供的ESP,他告诉我,那个ESP运行得非常好,一直工作正常。
蒋总与我很谈得来,按他的话讲是“忘年交”,我们也有点“茶叶”之类小礼品的交往。后来他身体不佳,退回家中休养,我也越来越忙,好久没有联系了,作为老朋友,真有点想念。1998年秋,我去了美国Chemithon公司在西雅图的总部,谈到无锡的项目,美国Chemithon公司的副总对蒋总能砍价印象深刻,讲蒋总太会砍价了,但公司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后来不得不将ESP砍了。
我想铁道部的前官员,若能像蒋总那样,也许我们的高铁没有现在这么豪华,但我们坐高铁票价,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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