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决定从玉渊潭游过去。
因为那时候,玉渊潭还是自由水域。
和我决定一起游过去的,是二班的一孩子。
不是贾伟,贾伟是俺们小学二班的。我说的这位,是大学二班的,平时我们叫他咏春兄【注1】,主要是他每天没事就在走廊里表演咏春拳,以狭窄的走道墙壁两边作为道具,嘿嘿哈哈叫个不停。
有一天他偏要向一班的一位真正会武术的兄弟挑衅:“我们试试?”结果被那位老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倒,并且命根子上还挨了一脚,肿了一个星期。
由于咏春兄又高又帅,又是校队的替补守门(只会飞扑右边门,左边的不会),所以立即在同学中,尤其是女同学中,激起了巨大的同情。
大家齐声谴责一班的那位仁兄-他叫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们暂且给他个代号,叫邢捕头吧。最后,邢捕头背了个处分。我们大学里打架不断,邢捕头平时根本不参与,不想参与了一次,就给毁了。至此以后,我们系里的打架风气明显低落。
但是,我们知道,咏春兄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再次决定打架。
这次的对象,是我们三班的魏东平。
魏东平是山东潍坊人,普通话非常不标准,喜欢将“自然”读成“自岩”。在蓝球场上一站,拿了球也不传,主要搞些武打动作,大家近身不得。所以人人都认为他会武术-实际上他根本不会。
经过摸底,咏春兄终于搞清了魏东平的武打水平。所以就通过我向魏东平下了战书。
我记得那个晚上,月亮刚刚挂上树梢,我、咏春兄和魏东平来到了6号教学楼背后的林子里。那时节,天刚擦黑,晚风怡人,空气好像都染上了深蓝偏紫的颜色。我们赶走了些谈恋爱的,摆开了战场。我作为公证人站立一旁,另两位拉开了架势。咏春兄一个凌空飞踢,魏东平赶快往旁边的一块石头躲闪......只一个回合,比赛就结束了-魏东平撞到石头上伤了头,而咏春兄一脚踢在柳树上,伤了脚趾头。我只好左边架一个,右边扶一个,去校医院。 校医狐疑地看着我们,我赶紧解释:“踢球踢的。”
至此,大学生活变得百无聊赖。咏春兄居然将一年级的机械制图作业拿出来重新画了一遍贴在床头,以显示自己的画图功力。而我只好每天下午跑步,然后到双榆树市场来回转悠,吃一顿人大对面的东京牛肉饼回家。
眼看学期要结束,咏春兄想到了个打发时光的办法:“要不我们到玉渊潭游泳去?”
怎样去的玉渊潭,我已经想不起来,记忆变成了碎片。
我们仿佛是吃了年糕王的年糕去的。我记得在一个商场旁边,有一条街,总是有些烤羊肉串的味道,烟飘来飘去,一切都朦朦胧胧。我记得那个卖年糕的小车,上面插了面红色旗子,旗子上写着年糕王。一位穿白背心的大爷,用黄色油纸包了递给我一块5毛钱的年糕。那年糕用糯米做成,上面放了好多果脯,有黄桃、有黄杏儿、有红山楂、有白瓜条、有绿青梅,真是好看。
但是,这记忆不对,因为年糕王在动物园,好像不需要经过。
我们仿佛在路上还碰到了一条死蛇,然后魏东平把它倒提起来,我给他照相。
但是,这记忆不对,那明明是苹果园,显然不需要经过。
我们仿佛出发前的晚上,住在山上,睡在稻草里,先是一位山里的大爷给我们做局势分析,后是四点钟醒来,又冷又冻。我赶紧爬起来,来到河边跑起来。那河的一边全是耸立的山峰,云雾缭绕,阳光从天边透出些亮来...
但是,这记忆不对,那明明是十渡,已经远离了玉渊潭。
我不得不重新较调记忆。我们仿佛是抬头仰望,看见神女,而水之清澈,尽现白沙。我知道这是大宁河的一处,是随三峡大坝建成,而消失了的地方。河的上游,住着王昭君,我要去找她。我可以坐一首船,虽然马达声声,也得靠船工用足了力气才能上行。
但是,这记忆不对,三峡已经远离了京城,而且我还记得我的小表妹们在岸边给我们看衣服,游泳的都是高中同学。这分明是高中毕业旅行。
我再次校调。有一个四合院,院里有一颗枣树,这时候母亲进来,我跟着进了堂屋。我听到母亲兴奋对奶奶说:“妈,今天有个人,杀了一个日本人,然后翻墙逃跑了。”
但是,这记忆更不对,那是1940年的北平,是我父亲的记忆。
我记得那天柳树相当的绿,害得我使劲地用水浇一个人。那人笑颜如花,一边躲闪。我想起来,那是我的表姐,跟咏春兄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实在对不起大家,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怎么就到了玉渊潭的水里。
只记得,咏春兄一个人在水里游着仰泳,我一个人在船上摇起双桨,哆哆嗦嗦地唱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
蔚蓝的天空里,云卷云舒。
【注1】“咏春兄”出自蒋科学松子“泳春兄”,见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224810-703109.html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2-23 00:26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