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关于大学博士生导师选拔与导师资格问题，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讨论。幸运的是，当今是信息渠道比较畅通的时代，在这个问题上多数人具有较高的认知能力，一眼就洞见问题的本质。这是一个无法束缚人们思维的时代，事情的本质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

其实，博士生导师资格现象的争论根本算不上争论，因为舆论与大家的看法是一边倒。这涉及到两方面的问题，一是各个学科本身的博士生导师任职资格问题；二是关于文科、理工科教师激励与管理、职称晋升制度的差异问题，包括博士生导师资格认定的差异。其实，前一问题的答案，通过后一问题的回答就彰显出来。

     一、举几个数学、物理学学科学者的例子

1、先说几个老一辈的学者、教授，这些学者都是在2000年之前退休的。

北京师范大学物理学系的梁灿彬先生只带过一个博士生，梁先生的《微分几何入门与广义相对论》还在出售，我觉得能写出这著作来，就是具有高深学问的学者，学术造诣深厚。

    赵凯华先生是留苏的副博士（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博士，中国留苏的学生中，只有4人获得博士学位，前苏联的博士学位要求高于欧美的博士水平）。赵凯华先生曾经担任北大物理系（北大物理学院的前身）的系主任，但是，他不是博士生导师。北师大的喀兴林等老先生都不是博士生导师。

2、再说改革开放后，获得博士学位的大学教师

北京大学数学系的张筑生教授没有获得博士生导师资格，他的天赋、教育背景、博士学位论文创新性的情况以及入职北大后的工作情况，可以很容易在网上查阅到，不需要赘述。他的博士学位论文原创性很强，无论是学术水平、教学能力和个人品德，他都是出类拔萃的。

3、再举两位本世纪入职高校工作的学者为例子。

南京大学数学学院的梅加强先生的教育背景和简历，在网上很容易查到。他是天赋过人、学术造诣很深的数学家，他也是徐森林先生引以为骄傲的学生。我曾经在梅先生自己独立编写的《数学分析》中学到了毛发定理和布劳威尔不动点定理的初等证明（他也是“101计划”教材的数学分析的主笔之一）。我以前买过他写的《流形与几何初步》第一版，我还没读完，这书就出版了第二版，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新版，因为书写得很好，值得我花时间去读。当然，这些都是基础教材，都是基础课的内容，不是数学研究的前沿内容，但是，从这些教材中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学术功底。他一定在钻研数学前沿问题。

北大数学学院的包志强先生也是如此，大家可以在网上查看他的教育背景和简历，他大概是2001年获得博士学位入职北大工作，博士学位论文获得全国百篇博士学位论文（理科的博士学位论文评奖还是靠谱的）。我去北大旁听过他讲的拓扑学课，讲的真好！教材也写很不错。

希望梅加强、包志强两位先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要责怪我列举了你们作为实例。

我相信，他们都在研究数学的前沿问题，具体研究什么我不懂。对于从事基础理科研究的学者来说，即便是天赋很高、专业基础扎实、学术造诣深厚的学者，未必一定能做出重要成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话用在真正的学术研究工作上最合适了。从事具有较高创新性的学术问题研究，即便很专心做研究，也有做不出来预期成果的可能性。随机性、一定程度的偶然性是科研创新工作的典型特征。陈省身成为大学数学家陈省身，这也有幸运的成分。

   张筑生、梅加强、包志强都具有高度的奉献精神。搞基础理科的科学家们，一般来说不到退休的时点，不会轻易舍得花时间写教材。但凡是在年富力强的年纪就写教材的数学家，一定是责任心很强、乐于奉献的学者，他们真心实意想把教学工作、培养人才的工作放在第一位，都是很纯粹的学者。

  4、北大数学学院的韦东奕。

   至少在今年4月份之前，韦东奕没有取得博士生导师资格。韦东奕已经发表了一些重要成果。其中在Sci. China Math(2021,64(3))发表的论文中，韦东奕对增值算子建立了基于预解界的半群估计，该估计在流动稳定性问题中有重要应用。该研究成果被补充写入张恭庆先生、郭懋正先生的《泛函分析讲义》（下册）第二版（200-202页）。这充分说明韦东奕的成果质量是很高的，他做出了有较高学术价值的新成果。

上面我列举的这些学者，看评审教授博导需要的硬指标也许很弱；但是，他们的真实的学术实力很强，软指标很硬。恰恰是软指标代表真正的实力，这是里子；硬指标不是实力，这仅仅是面子。我觉得他们都完全有能力指导博士生，但是，他们都不是博士生导师，因为他们是在数学、物理学领域中。但是，如果他们转入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呢？这是不言自明的，看看这些人的教育背景，就知道了。

二、大学中的人文、哲学社会科学学者和数学、物理学等理科学者的对比

     大家的印象中，中国人民大学的人文社会科学学科实力很强，理科学科实力相对弱些。但是，我的强烈感受是这样的：在人民大学中，物理学、数学、人工智能、计算机、作为理科的统计学……，这些学科专业不比人民大学的经济学、金融学、社会学、新闻学、管理学之类的学科逊色。物理学专业规模小、历史短，但是，实力不容小觑，实力很强。即使物理学、人工智能排名不高，实力也很强大。我的感觉中，在人民大学这个校园中，理科教师同样是这所大学的真正的中流砥柱，他们真正具有学者的严谨品格。即便是数学专业的老师科研成果没有那么靓丽，肚子里是有学问的，而且是真正的高深学问。掌握这些学问需要天赋，也离不开热爱和勤奋。科学是有震慑力的，是有统摄力的，这些理科教师对于人民大学的学风和文化有重要的影响。现在的人民大学也是有科学精神、科学氛围的。

    你仔细看看数学学院、物理系、人工智能学院、统计学院等理科教师的教育背景、简历，看看他们的真实学问，再看看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教师，对比一下文科、理科的职称、职称晋升和待遇，我觉得理科教师教育背景好，学术成果实在，但是，职称晋升慢，物质待遇偏低。

三、博士生招生

据我的了解，理工科，尤其是数学专业的博士生招生很困难。有的博导，十几年才招收2、3名的博士生，招生数量很少。当然，那些著名的数学家，例如王元、杨乐等院士终身指导的博士生都不多。但是，反观人文社会科学招博士生很容易，人文社会科学博士生“竞争”非常激烈，报名的考生很多。

人文社会科学博士生招生中有时出现一些奇特的现象，导师拼命去争取招生名额和指标。三亲六故、五花八门、各种背景、各种关系的人都报考，挤破门。博士招生什么套路都有（那些套路，你是无法想象的），有的导师把自己的三亲六故或者有关系有背景的人录取为博士生，或跟其他学校的导师做交易，相互关照各自的亲朋好友。这些水博士不仅都顺利毕业了，而且都找到了好工作。

    有博士生虽然来自农村，而且本科毕业的学校很差，学术能力也比较差，但是，你千万不要认为他或者她没有背景，父母是农民并不意味着他没有三亲六故没有可以帮忙。在数学、物理学科这种情况就很少，即便是有人能帮忙，没有那份天赋和知识基础，没人会轻易去读理科的博士学位。

    四、博士生导师

钱钟书的《围城》中的阐述“在大学里，理科学生瞧不起文科学生，外国语文系学生瞧不起中国文学系学生，中国文学系学生瞧不起哲学系学生，哲学系学生瞧不起社会学系学生，社会学系学生瞧不起教育系学生，教育系学生没有谁可以给他们瞧不起了，只能瞧不起本系的先生。”这很符合实际情况。

    很多哲学社会科学教授一级教授、二级教授、大帽子学者，按照文件的硬性规定看起来是条件很硬实，完全符合要求。按照真正的学术水平（软条件）其实很弱、很水，你搞经济学研究的、金融学研究，连伊藤积分都不知道，怎么懂得布莱克-舒尔斯公式，怎么可能懂金融。你搞社会科学研究，质性研究方法你不懂，定量的研究方法更是一窍不通，理论著作没读几本，你怎么做的研究？你怎么能带博士？偏偏这些人都是大腕学者，更别说取得博导资格了，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囊中之物。数学、物理学中，没有这种很水的博士生导师。

 五、为什么一批新的地方高校、民办高校强势崛起

   以西湖大学、南方科技大学、苏州大学、上海大学、上海科技大学为代表的民办高校与地方高校正在强势崛起，国际影响超越一些985高校，理工科博士生培养质量也稳步提升，甚至赶超了中国人民大学这样的高校。关键就在于这些高校着力在理工科的发展上发力，理工科的实力很强，理工科博士生导师的选拔也是很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