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来到江苏武进县奔牛公社西林大队董家村生产队（武进县现为常州市武进区，奔牛镇则划归常州市新北区），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读小学。爷爷识字，毛笔小楷写得好。奶奶不识字，裹小脚，围着锅台转，操持一日三餐。奶奶会背诵《百家姓》！我记得她可以从“赵钱孙李”一直到“酆鲍史唐”，自然是用常州奔牛话，抑扬顿挫，好似歌唱。我问奶奶如何会背诵？奶奶说“不识字，是听你爷爷背诵时学会的。”我在乡村读小学，学校建在一座庙里，同学们背诵乘法口诀表也好似歌唱。后来方知，吟诵调（常州吟诵）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语言学家、音乐家赵元任（1892—1982）是常州人，1918年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网上有赵元任吟诵唐诗《黄鹤楼》《登鹳雀楼》《枫桥夜泊》的音频https://www.ximalaya.com/album/43408114  听来很是亲切！

要读初中了，母亲来奔牛接我去武汉，坐客轮走长江水路，途中教我说普通话，否则我在武汉说奔牛话，老师同学都听不懂。父亲1949年在南京参加二野军大，先后在西南军区空军司令部、武汉军区空军司令部、武汉军区司令部任参谋，一直说奔牛口音很重的家乡话。一次父亲带我到司令部一位苗参谋家去，我听到苗参谋说话口音与我父亲几乎一样的。如今我一般说武汉话，也会说普通话（但zhi、chi、shi、zi、ci、si有时仍分不清），但一直忘不了奔牛的家乡话（可惜只会说一些单词了）。

清人郭尧臣《捧腹集诗钞》中有《蒙师叹》七律十四首，其九：一阵乌鸦噪晚风，诸徒齐逞好喉咙。赵钱孙李周吴郑，天地玄黄宇宙洪。千字文完翻鉴略，百家姓毕理神童。公然有个超群者，一日三行读大中。    描绘私塾里的学童们背诵《百家姓》《千字文》《神童诗》，其中优秀者已能阅读《大学》《中庸》。想来学童们也是操着方言，摇头晃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天地玄黄宇宙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