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痛

前几天我一哥们儿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要请我喝酒，搞得跟真的似的。我正忙着备课，一堆事，焦头烂额，哪有时间陪他喝酒！他却说：我主要是考虑我准备回国了，以后再聚估计要你坐长途飞机了。话说我这哥们是很厉害的，几年前毕业于欧洲名校，在澳洲这几年已经拿了好几个国家基金，并刚刚成功晋级高级讲师，上升势头迅猛，一颗学术明星冉冉升起。怎么突然就决定回国了呢？

我问他，你这一回国，老婆孩子怎么办？孩子的未来教育考虑过吗？哥们却说，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我才下定决心回国的。我说为什么呀？这是什么逻辑？他说，在澳洲我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你是了解我的，只要给我一台电脑，一间办公室，无论在哪，我自己的日子都能很滋润，我已经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别人看起来非常枯燥无味的生活。然而当我儿子出生的时候，首先我自己的父母都60多了，身体不好，根本来不了。只能是岳父母过来帮忙。我的岳父来了一个月就再也受不了国外这种生活提前回国了。岳母看我们日子熬煎，硬撑着在这住了一年。我老婆和我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年纪都不小了，以前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现在深刻体会到了，该到承担为父母尽孝的责任了。否则将来他们真的动不了了，谁去照顾他们？

我说，你这个回国的理由，我是无话可说。但我还是觉着就这么放弃了你在国外奋斗这么多年才积累起来的一切，非常可惜。况且国内的科研环境你了解多少？这么一猛子扎回去，一旦不如意，甚至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是没有可能。哥们说，我还是有思想准备的。在哪也不容易，国外就容易吗？你是知道的，都是非常难。但我相信，在哪都需要真正干活儿的人，能干活儿的人，在哪都得拼命干。国内的同行这几年进步非常快，水涨船高，能人很多。国家的投入目前应该是全世界最强的。科研环境的国际化也是迟早的事。况且千青的平台在国内也很不错了，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当然，国内各行各业的水都很深，我也是知道的，什么事都是事在人为，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听着我这哥们慷慨激昂的言辞，我问他，你真的就不留恋澳洲的蓝天白云，还有这里简单舒适的科研环境？哥们却一下沉默了。良久，最后他甩出一番狠话说，我不是一个很高尚的人，这次回国我会全力以赴，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选择了，就无所谓后悔，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说起孩子，谁都知道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但什么是起跑线？起跑线上输了又能怎么样？孩子跟着我们回国肯定不如在国外好，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长大了他会理解的。如果哪一天，即使自己再努力，日子依旧不如意，我也认了，因为我至少努力地尽孝了。

哥们的一番话，也让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每次给父母打电话，母亲有时候竟然开始糊涂。脑筋清楚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爸爸我俩身体都挺好，出来进去的，吃啥都香甜，你们在外边不用担心，好好工作，你姐们，你哥嫂都在跟前，家里天天有人。有时候脑筋一糊涂，母亲却哭着说，你们啥时候家来呀？都好几年没回家了，家来看看吧，我们陪不了你们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