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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级副教授
中午的时候我正准备出去吃饭,门一开,进来一个人,是校长的秘书,手里拿着一封信。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里接过信,连个thank you 都忘说了。秘书看我的反应,差点没笑出声来。我说,不好意思,有点紧张,good news or not? 秘书说,我哪里知道,这封信高度保密,你看校长是让我亲自送到你们每个人手里,以防止出差错。在我哆哆嗦嗦把信打开的时候,秘书已经离开了。
我为什么这么紧张?因为这段时间,没干别的,就忙活这事了。今年,是我所在的澳洲这所大学进职称改革的第一年,学校推出了一套新的职称晋级政策,据说是参考了澳洲本地很多大学还有欧美名校的先进经验。这一年来,大学给每个老师发过好几封信征求反馈意见,年中的时候终于正式出台了这个新的政策。我认真对比了一下新旧两个版本,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无非新的版本对申请人在教学,科研,和服务这三项的考核更加量化了,通俗点讲,更有中国特色了。比如从讲师到高讲,从高讲到副教授每年要进账多少万的基金,发多少国际期刊论文,指导多少研究生等等,都有详细的要求。写到这里,很多国内朋友可能对这些量化的考核指标很反感,而我想说的是其实量化指标并不是太大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你给出的这些指标,比如说基金,比如说论文是否是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下产生的,更准确地讲是不是每个人的基金和论文经过了相对公平的国际同行评审?这是目前学术这个圈子唯一能保证相对公平的办法。
每个申请准备的材料里除了CV以外还要写一个个人综述,要求详细陈述申请人在教学,科研和服务这三项自从上次进职称以来的表现。要求说是自从上次进职称以来的材料,换句话讲,每次进完职称你之前的所有成绩是要清零的。而且还有新的规定,如果这次进职称失败,是要等一年才可以再次申请。所以申请进职称是要有勇气,也是有很大风险的。关于这个个人综述,我洋洋洒洒写了10多页,自我感觉良好,然后找了一位对我一直帮助很大的前辈教授给把把关。大教授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行,必须重写。你怎么写这种材料跟写散文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这种材料一定要言简意赅,刀刀见血,每句话都要有重要信息,废话一句不要,另外,要用数据说话。这个材料的核心宗旨就是让评审人清楚,你虽然现在不是副教授,但在过去几年你一直是用副教授的标准在轨道上运行,这样才有说服力,才能给校长,副校长以及答辩委员会的人留下深刻印象。看着大教授一字一句地帮我斟酌,实在是感激。
前面提到国际同行评审,其实不仅体现在基金和论文的相对公平上,在这个新的考核标准里更是要求每个申请人要提供给你所在的院长6个可能的评审专家名单,然后院长跟通过跟系主任或其他教授商量再挑选另外6个国际评审专家。最后院长把这个12个人的名单提供给副校长。从高讲到副教授这个层面的,申请人自己提供的6个评审专家中最多会被副校长选2人,而另外院长提供的6人名单则最少要选出4人,副校长一共大概要发出6封邀请信把申请人的材料送出去评审。这里解释一下,为什么申请人自己提供的6个评审专家最多选2个,道理很简单,自己提供的名单当然要找自己的熟悉的,支持自己的人了。但就是这申请人自己提供的6人名单,也要经过院长的考查,所谓考查就是要求这6个人必须是本领域知名的正教授。那么怎么知道是不是知名呢?其实很容易查,院长也是老江湖,想钻空子,门都没有。院长提供的另外一个6人名单,申请人是一概不知的。据说都是业内的大牛,国际牛刊主编这个级别的教授。学校这么煞费苦心搞评审人名单的初衷,无非是相信这些大牛教授国际评审的公平,公正,更重要的是高水平的专业审核意见。
搞国际评审,对澳洲的老师来讲,其实也是有点问题的。因为澳洲大多数大学还是英国那套体制,也就是讲师,高级讲师,副教授(有的大学叫reader),正教授,这么个系列,对应美国的助理教授,副教授,正教授,Chair 教授。也就是说澳洲的副教授是对应美国的正教授。如果评审专家很清楚澳洲这套机制,而拿美国的正教授的标准来考核澳洲的副教授,那估计绝大多数申请人都会死翘翘。退一步讲,即使拿美国的副教授的标准来考核澳洲的副教授,压力也是非常大。就整体平均水平来讲,美国是要高出澳洲一个层次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另外,很多国际评审人就算是小同行其实并不见得熟悉每个申请人和所在的大学具体情况,他们只能按照他们或者他们大学相应副教授或正教授的标准来写评语。然而,可能这正是这种国际评审的价值所在,也是送审的大学的管理人员最想看到的对自己员工的真实反馈数据,这对这个大学的定位以及未来的发展无疑是有帮助的。
一般来讲国际评审的评审意见一个月内就会反馈到答辩委员会,然后答辩委员会的人员开会整理,组织答辩。新的版本规定,讲师,高级讲师这个层面的必须答辩,而副教授,正教授这个级别的如果评审意见非常正面是可以免于答辩的。今年我们系有三个人申请副教授,除我以外的另外两个人的实力,平心而论比我只强不弱。可戏剧性的是他们两个都被答辩委员会叫去答辩了,而我一直没有接到通知,这委实让我如坐针毡。因为不通知答辩并不意味着一定是非常优秀,不需要答辩了,也有可能是很差,直接毙掉了,也不通知了,这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
撕开校长的信,快速扫了第一行,"pleased"这个单词一旦跳入我的眼帘,我不禁长出一口气,然后就可以慢慢享受下面的内容了。一会儿,系主任和中心大老板以及一帮同事叫我去喝杯酒庆祝一下,我才知道,另外两个参加答辩的同事都挂了,实在让大家吃惊不小。按理说那两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俩?有人猜可能是国际评审的评审意见不是太强,但也只是猜测。我也更加为自己这次如履薄冰地涉险过关而感到庆幸。老实说这种国际同行评审还是多多少少有运气成分的。
进职称还有很多故事,不想讲了,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说一千道一万,学术这碗饭不好吃。回去的路上去超市买菜,结帐的时候,我误把我的工作证当信用卡了,那个售货员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没给便宜点。其实工作证上并没写刚晋级了副教授。
回家以后,女儿并不清楚爸爸进职称成功了,妈妈为什么这么高兴,看大人高兴,她也跟着雀跃着。高兴之余,老婆问女儿,长大以后也像爸爸一样当个教授吧,女儿说,好!我问女儿为什么要当教授?女儿说,当了教授就可以跟着爸爸去上班了,就可以天天见到爸爸了,爸爸就能陪着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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