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之路

今年春节回国，终于回了一次阔别十多年的农村老家。父母搬离农村那个老宅也有十几个年头了，虽说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但那个小村庄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儿时的玩伴儿，亲友还有很多依旧生活在那里，那里有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哥哥说现在的农村真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怀着一丝渴望，间或些许忧虑，当然更多的是兴奋，我坐上了哥哥的车，一路飞驰而去。

这条路是从县城通往我的农村老家的必经这路，也是从我的农村老家到县城的必经这路。二十多年前，就是这条路，每个周末我都是骑着父亲的“大金鹿”归心似箭地回家。这条路当时有多不好走，现在都不敢想象，尤其是遇到下雨天，坑坑洼洼，一片泥泞。然而，我却很享受，因为我的骑车技术十分高超，“大金鹿”在我的的胯下，闪展腾挪，如履平地。我喜欢回家的感觉，我喜欢看到爸爸，妈妈那慈祥的笑容，当然还有他们精心准备的一桌我最爱吃的好菜，好饭。每次回家，我一般都是赶到星期六回来，能赶上中午饭。然而有一次，由于学校里有什么事，我回来晚了，过了晚饭的时间才到家。爸爸，妈妈以为我学习忙，这周又不回来了。当我到家的时候，着实给了爸妈一个惊喜。但让我有点疑惑的是，爸妈惊喜的同时我察觉到还有一点不安。给我准备晚饭的时候，妈妈忍不住了，说，昨天你姐回来，买了两个螃蟹，我们一直给你留着，但左等你也不来，又等你也不来，我们以为你这周又不回来了，刚才你爸我俩商量，怕再放一周，螃蟹肯定坏了，所以刚刚给吃了。你说，要是再等一会多好。。。。。。看着爸爸妈妈很抱歉的样子，我第一次想表达一下什么，但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哥一个急刹车，一下子把我的思绪从二十年前拉回来。原因是前面出了交通事故。现在的小县城，农村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点也不夸张。别的不说，就说路边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这要在以前只能在电影里才能看到。另外，县城里轿车的普及率基本达到了家家都有，甚至几辆。农村也不甘落后，多数人家都有汽车，摩托车。这跟以前谁家有辆手扶拖拉机就能成为村里头等户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家乡的老百姓之所以能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县境内的亚洲最大铁矿的开采。靠山吃山嘛，老百姓致富的热情非常高涨，很多农村积极响应房屋动迁等政策，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因为有补偿费啊，这可是种地几辈子也挣不来的，能不高兴吗？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仍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悲。有的村庄地下有矿，当然能得到补偿，很多人高兴。有的村庄，即使毗邻，因为地下没有矿脉，就这能看着别的村发财，自然很不平衡。

当然也有这样的另类，即使村下有矿，能拿到补偿费，仍然忧心忡忡，说，这块地可是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多少代人啊，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地可种了，这些补偿费是不少，但总有花完那一天吧。当然，更多的人是没时间考虑这些，能舒坦一会是一会，过把瘾就死。那么村里，没有占到动迁好处的人家呢？其实也还是不容易，多数还是在当地做工，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农民工。农民工是个什么样子呢？我有一个堂兄，比我大一岁，跟我是从小时候，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因为我上学上得好，后来考上了大学，博士，成了知识分子。而我这位堂兄，初中毕业，就开始了务农，打工生涯。春节，堂兄来县城给我的父母拜年，上来跟我握手，我竟然没认出他来，这让我很不好意思，但真的就没认出来。乡里乡亲地唠嗑，父亲问堂兄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堂兄说八千，我一听也不错啊，这一年算起来也有十万，我国内很多大学教授朋友的基本工资也不过如此。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堂兄跟我说，这么说一个月八千是听起来好听，其实一年就干九个月的工，最后工资能要来七个月的就很不错了。我们那工作条件啊，你们都想象不到。我们基本上都是住在工地上，有时候屋子窗户都没有，有块石板，把行李一放就能睡觉，不管夏天多热，冬天多冷。你看我这腰，早就落下毛病了，我都不知道还能再干几年。。。。。。

二十年前，我的家乡到处青山绿水，人们虽生活普遍贫困，但到处欢声笑语。二十年后，到处大兴土木，惊天动地，乌烟瘴气，人们的腰包鼓了，但心情却经常莫名地低落。大家似乎也在反思，反思自己曾经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