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真实

 

这次回国，老婆给只有一岁半的女儿买了不少儿童的故事书。故事书的包装设计都很精美，图文并茂。女儿虽然还看不懂，但非常喜欢，缠着妈妈给讲书中故事里的情节。看着这些精美的图书，我也忍不住翻开看看，也想看看现在的儿童读物跟我小时候的那些“小人书”有什么不同。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吓我一跳的原因，首先是现在的这些儿童读物其实跟二三十年前的儿童读物其实没有很大分别。在我小的时候，还赶上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充斥着书刊杂志。阶级斗争的特点是对待同志要像春风一样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我们那个年代很多儿童故事也是带有鲜明的阶级斗争色彩，甚至有点血腥。比如说《半夜鸡叫》，《王二小》等经典故事，现在的儿童读物中也赫然在列。首先这个穷苦农民与地主的故事，还有王二小舍身把敌人带进八路军的包围圈的故事其真实与否姑且不谈，但就故事里表现的对待生命的残酷与血腥，就让我很是担心。社会发展了，时代变了，人们的价值观念也都变了，鲁迅都被请出中学教科书了，我真担心我是否有能力给我日后长大的女儿解释清楚这些故事中的问题。

 

我第二个担心的是很多儿童故事太低估儿童的理解力了，这将对对孩子的成长，对其诚信品德的培养有很大误导。比如说《放羊娃》这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故事。说得是一个小男孩（放养娃）因为不诚实，撒谎骗山下的村民，喊狼来了！前两次大家都相信他，上山帮他打狼，但都上当了。第三次，当狼真的来的时候，放羊娃再次向山喊下狼来了，但村民们还以为他在撒谎，没有人上山来打狼。故事的结尾是放羊娃的羊都被狼咬死了，放羊娃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说我再也不撒谎了。这个故事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很好，但仔细一想，你会发现这个故事的结尾是，狼把羊都咬死了，为什么不咬孩子？这分明是一个极大的漏洞，明显与常识不符。也许有人会说你这是吹毛求疵，但要知道，我们是在教育孩子，孩子就像一张白纸，大人们最初的绘画会在孩子们心中留下永久的记忆。既然是在教育孩子们诚信，为什么就不实事求是呢？当然，如果太实事求是，大人的故事（谎言）就没法圆了。像这样的故事其实还有很多，比如说《小兔乖乖》，讲的是兔妈妈带着一帮兔宝宝跟大灰狼斗争的故事。故事中提到大灰狼将其中一个小兔子吃掉了。后来兔妈妈将大灰狼打死了，然后剪开大灰狼的肚子，将兔宝宝救活了。看到这里，从感情上讲，这是可以理解的，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圆满的结局。但我想说，吃到狼肚子的兔子居然还能活？这也太悖常理了吧？我们大人，不悖常理就不会讲故事了吗？

 

如果说上面这些有悖常理的故事是针对孩子，是基于理想与梦幻的考虑，那么下面我讲一个针对大人的真实的故事。这件事发生在九零年代，我刚上大学。那时，我对摄影非常着迷，黑白影像是我的特长。有一天团委组织活动去雷锋纪念馆，重温雷锋同志的光辉事迹。我作为学生干部，活动组织的一切都很完美。然而就在馆员给大家讲解雷锋的事迹的时候，我的一句自言自语惹了大祸。当时馆员讲解的时候是针对雷锋的照片（注意这里是照片，不是连环画），各种各样的照片都有。有扶老大娘过马路的，有在火车上给大家服务的，有指导孩子们学习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照片拍的太专业了！角度，光线，简直是尽善尽美！我当时一直在想这些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是在雷锋做好事的时候，专门有一个摄影师跟着？这个想法吓了我一大跳！不然这些照片怎么来的？最后这句话，我居然说出了口！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大家一下都静了下来，所有的眼光都盯向了我！馆员还是见多识广，最后跟同学们解释，说，这些雷锋同志的照片其实是后补拍的，但雷锋同志的事迹是真实的，大家不要怀疑。坦率地讲，直到现在，我也从未怀疑过雷锋做那些好事的真实性。在那个年代，像雷锋这样的战士，比比皆是。但我想说的是，我们有必要大树特树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吗？以至最后我们把他神话。然而人性是非常复杂的，哪有一个这么完美的人，让我们天天去膜拜？最后的结果一定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适得其反，人们会慢慢质疑这些完美的典型，直至走到反面。这其实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无论对当事人，还是对那些曾经膜拜过他的人们。后来，看到一些报道说雷锋的遗物里发现了昂贵的西服，钢笔，很多人不相信，甚至痛斥这是造谣，诋毁英雄形象。然而，看到这样的报道，我却很欣慰，我觉得这样的雷锋更可爱，因为他真实！

 

让我们回归真实吧，从孩子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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