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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自觉创新
我在“介观热力学”这个群里认识一位“老顽童”杨英锐老师。杨老师很有传奇色彩,我大概了解他开始是一个“文科生”,早年留学美国,后来成为美国一所大学的终身教授。大家都知道他在认知心理学,语言与数理逻辑,和社会学领域有很深的造诣。我之所以说他像个老顽童,是因为作为文科生的他经常在群里晒他读过的经典数学教材,比如《张量计算》,《微分几何》,《量子力学》等即使是理工科学生也是非常烧脑,唯恐躲不及的基础数学书。要知道他晒的这些书都是非常“古老“但又非常经典的纸质书,书边磨损的很厉害。杨老师说有几本书他是像《圣经》随身携带的。这些高深的数学,开始他也看不懂,看不懂就找人请教。有的地方还不会他就抄书,说也奇怪,抄着抄着,那些抽象的数学概念从陌生慢慢就走进了他的生命,当他最后真得搞懂了那一刹那,禁不住在书上留下了一句话:我懂了!通过看杨老师在群里的讨论,大家很容易发现他在数学很多领域都有深耕,并成功运用到社会学领域。这位横跨文理的老先生很是让人尊敬。更让人惊叹地是在他这个年纪还对数学,对物理,对哲学,这些大自然和人文最本质的东西能保持如此饱满的热情,初心不改。我在想是什么力量在背后驱动着这样一位志在千里的“花甲少年”?
我记得在这个群里,有一个老师说,跟八十年代那些老教授比,他们这代年轻的教授除了SCI论文多以外,无论在理论功底还是教学上都逊色不少。我觉着这位年轻教授的说法并不完全是在谦虚。但问题出在哪里呢?八十年代,估计还没有互联网,找一本外文资料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哪里像现在,敲一敲键盘,几乎能找到你想要的任何参考资料。问题就来了,资料多,信息多好还是不好?八零年代的教授虽然资料不多,但在有限的资料情况下却能静下心来深入钻研经典的文献,不怕门门会,就怕一门精。深厚的理论功底其实不在于你懂多少知识,而在于你钻研的有多深。就数学而言,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把数学的不同分支比作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话,一个人无论天赋再高,再勤奋,也很难精通所有绝技。一生中能精通一两项绝技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精通一两项绝技并不妨碍对其他绝技也有所涉猎。就像有人问鲁迅是如何读书的?鲁迅说他喜欢随便“翻一翻”。 这里面其实有一个精与博的辨证关系。只有你精通了某一项绝技,你才有能力对其他的绝技有所“勾连”。说到勾连,我想起了著名文学家,作家木心在《文学回忆录》曾说过:“《神曲》是立体的《离骚》,《离骚》是平面的《神曲》。《神曲》是一场噩梦,是架空的,是但丁的伟大的徒劳”。有人可能会说,木心的这些勾连,联想,可能未必严格符合文学史,但在我看来他能找到《神曲》和《离骚》的内在相似性,这本身就很有意思,很了不起。木心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完全取决于他对《神曲》和《离骚》的深刻理解功力。这是文科的例子,那么回到理工科,那些八零年代被认为理论功底深厚的教授,可能就是做到了首先深耕一个领域然后才是触类旁通。
那么我为什么用“半自觉创新”这个奇怪的题目呢?所谓半自觉创新,我的理解是创新不能太目的化,如果目标太明确是很难创新的。很多创新是在半自觉甚至不自觉的状态下的神来之笔。在物理学史上我们经常会看到很多“等价”的理论,比如拉格朗日力学和哈密顿力学,比如量子力学中的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等,还有很多比如诺贝尔奖会有几个人同时获得一个奖,原因是这几个人独自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这说明什么呢?很多时候科学家的创新是独立思考,单干的结果,最后殊途同归。这个独立单干的过程其实非常重要,这个过程未必建立在你对一个问题的前世今生以及全世界其他人具体做到什么程度无比全面了解的基础之上。别人东西,文献里的东西,看太多会被洗脑。而如何做到不被洗脑,靠的就是对这个问题本身的带有自己色彩的深刻理解。著名物理学家费曼就有这样的习惯,无论什么知识,比如数学,物理上的公式,他不是拿来就用,而是自己亲自推导。另外他还有个习惯就是任何复杂深奥的理论,他都想办法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方便真正理解。我想这也是他后来能发明费曼图,路径积分的原因。
人们常说,过分精确,反而模糊;适当模糊,反倒精确。用在学术上,我们不妨这样理解,面临高山仰止的“七十二绝技“,我们的理想可能不是穷其一生的努力去完全掌握它们,而是在深耕一两项的基础上去创造第七十三,七十四。。。绝技,这才是创新的本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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