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出发前的纠结）

7月25日

      上午十点钟，我们从武汉江南家园小区准时出发了，走出小区东面出口，老婆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十点十分，而且是7月25日10点10分，也就是说“妻、儿、吾的行程10全10美”，呵呵，这预示着我们藏区之行的开端就是一个好兆头！

         在此补充介绍一下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日子出行，原因是多方面的，在正式出发以前，讲几个花絮吧：

         首先是走前家里、学校、实验室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这就不多说了，因为都是大家能理解的常规工作。

         其次是我的驾照是2012年7月23日拿到的，也就是说按照2013年颁布的新交规，我这个不满一年的新手是不能驾车上高速的，（惨痛的教训是今年五月份我驾车带老婆去天柱山练手时就在黄梅高速站被罚了200元大洋），因此，这次出发必须要等到2013年7月23日之后，再加上这时已是7月下旬，西藏的雨季基本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这对于我们的出行路况是极为有利的。但是7月24这个日子极为不好（中国人爱迷信，7.24听着就很恐怖），所以，初步就定到了7月25日这个令人开心的日子。因为，我（而不是我们）已经等不及了，我的初步计划是全程20天（包括四姑娘山、都江堰、丹巴、色达、羊湖、九寨沟，另外，留出2天机动时间），22天1万左右公里的路程还是可以接受的，为此，我已经做了最充分的思想准备（敢打大仗、善打硬仗，流汗不流血、连续作战、勇保胜仗。。。。。。的硬骨头六连精神，呵呵，胡言乱语，反正吹牛也不上税）。8月14日——16日回到武汉应该没什么问题。

       出发以前，女儿给我限定的时间是20天以内，学院给我的时间最多是24天（我必须在8月18日8:30分之前赶到中南民族大学药学院带学生赴南京实习，走前向院实验中心王德彬老师保证过的：不能请假，不得迟到！我必须按时到校，实习任务就是无声的死命令！）

      由于赴藏前功课做的相当扎实，行程计划非常缜密，因此，我的心里还是有底气的，向她们拍着胸脯夸下海口，保证及时完成任务，按时归队，但那种情况是在万无一失的条件下才能实现的。

       现在回想一下自己当时真是冒失，万一有什么情况，那是要误大事的，耽误学生的实习那可是一种犯罪，所以，路上容不得我有半点闪失，否则，辜负了我一世英明啊（给老婆、孩子和同事夸海口许下的承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哦），各位童鞋，你们看看我在出发前是不是鸭梨山大啊！

      7月25日，对于我来说既是个开心的日子，同时也是让我既难过又非常纠结的日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具体来说主要是因为我老父亲的原因，还要容我细细道来：

      看过我的博客（我的父亲母亲）的童鞋都知道，自从老母亲去世后，老父亲就和我的侄子住在淮北乡下的家里。虽有兄弟姐妹们的悉心照顾，但是老人家不愿意住在任何一个孩子的家里，他舍不得我那患有癫痫病的侄子，可以说两人相依为命。

     出发前的两个月，我一直打电话让弟弟把老父亲送到武汉，谁知在五月份车票买好后，父亲突然生了一场病，这次意外让他的武汉之行推迟到了6月份，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父亲才在6月下旬拖着病愈的身体来到武汉。病后的老父亲身体虚弱，也变得对我很是依恋，希望在武汉调养一段时间，好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是矛盾恰恰就出在这里，老父亲是我强烈邀请过来的，可我又要利用假期进藏，这个我一手导演的尴尬之剧该如何收场呢？老天爷啊，南无阿弥陀佛，帮帮我这个不孝之子吧

      老爷子心里原来是准备在我这里度过一个暑假的，为此，他在小区散步时还给我透露了一个宏伟的计划：要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在我家楼顶上给我建造一个空中菜园，让我们一家三口从此吃上安全放心的纯绿色蔬菜！（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所以，每天老人家都很忙，和我一起到处寻找土源，购买工具、肥料，找种子，为了哄老父亲开心，我只能照办啊，要知道当时是武汉最热的时候啊，我一方面要瞒着老父亲紧张地进行各种入藏的准备，同时，还要到处落实空中菜园事宜，尤其是后者，在我看来，有点像天方夜谭的味道，在大武汉这个城市里到哪里去搞这些东西啊，真是愁人，可是在老父亲的催促下，我还真的把这些任务都超额完成了，呵呵，有时我也有点佩服自己啊（脸都红了）。

       现在想来，那一段时间，忙得真是让我憔悴！最让我为难的事情还不是这些，看着老父亲每天在楼顶忙碌的身影和幸福的眼神，我真是如坐针毡，羞愧难当！我该如何向老父亲启齿让他提前回家呢？

      让老父亲一个人在武汉生活那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带着80多岁的老爷子进西藏对于他的身体来说那也是万万不能的！放弃进藏又是我非常不甘心的，纠结啊，纠结!  

       当时老婆对我进藏不支持，甚至是相当抵制，为了粉碎我的进藏计划，每天背着老爷子，给我施加压力：“你这个人啊，心真是硬，老爷子才来几天啊，你就要他回去，你怎么忍心啊，太自私了吧”在我看来，这几句话真是残酷，甚至说是歹毒，因为心虚，我最怕的就是这些话，可以说字字如刀，扎在我心里最软弱的地方，不停地拷问着我的良知。呵呵，女人真是惹不起，知夫莫若妻啊！

      真的，那几天，我是眼里在流泪，心底在流血啊，但是，我进藏的念头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动摇！

      很快，女儿的生日到了，我们特意带着老父亲在酒店里为女儿庆生，其实，是想给他老人家多一点欢乐和安慰。那天晚上，趁着老爷子高兴，在和他单独聊天时我编了一个谎言，说过几天我要带学生到南京实习，为期12天，那么热的天，我不在家，怕他在武汉的生活不方便，其实，我是在暗示可能要送他回家，让他提前有个思想准备。为什么不直接告知我们进藏的计划呢？主要是父亲的心很细，也很脆弱，怕他老人家为我们时刻担心。

       没想到当时父亲很开明，也可能因为当时正在兴头上，听过以后不假思索地说：“一切由你来安排，只要你高兴，就是明天回家都无所谓”当时，听了父亲的话，我真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四十多岁的人在老父亲面前撒这么大的谎，算不算大逆不道，这让我良心不安）。

      过后的三天，为了让自己的良心稍微有点安生，我每天陪父亲的时间在14个小时以上，总之，睁眼之后，睡觉之前，我们爷俩个几乎都在一起，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又似新婚小别的夫妻，叙家常，聊信仰，谈思想，议时事。。。。。。几乎无话不聊，畅谈人生。

     真的没想到，平时耳背眼花，拿东忘西的老父亲在聊起这些事时，竟然神采奕奕，思维清晰，分析问题头头是道，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这三天我不仅学会了种菜的技巧，还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很多想不到的东西。我感觉父爱就是一座大山或一片大海，他的知识、经验、智慧和关爱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竭，令我受益终生。人说父母是孩子人生中的启蒙老师，在这里我要说，父亲是呵护我一生的恩师！

       7月22日，我特意开着车子带父亲在武汉周围景点逛了一下，有龙泉山、汤逊湖、梁子湖、江夏、中山舰展览馆等名胜区。期间我发现父亲在游览的时候对路边的菜园，以及江夏的农资商店特别感兴趣。我知道，他的心中还是念念不忘是我们共同建造的空中菜园。最后，我们车子里带着当地菜农送的菜苗、购买的化肥、种子心满意足地回家了，在回程的路上，我特地把父亲带到了华中农业大学的试验田里，我知道身为退休教师的老父亲对土地特别有感情。在田埂边上，我突然发现父亲的话题和笑声开始多了起来，他在不时地向我传授种地和教书育人的经验，描述秋后我们家空中菜园的丰收盛景，在父亲情绪的熏陶下，我也开始醉了。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整片试验田在雨水的滋润和冲刷下顿时变了模样，庄稼的叶子苍翠欲滴，满眼全是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大雨持续了10多分钟。

      雨停了，太阳开始从云里探出了头，大地和远处的楼房顿时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我们依依不舍地返程了，一路上，在雨后夕阳的余晖下，小小的车子里满载着爷俩的欢声笑语，收获着浓浓的亲情，这时我注意到坐在副驾的父亲讲起话来手舞足蹈，开心得像个孩子。那个时候，我们幸福极了！多么希望时光就此打住，永远定格在那个洒满爱的黄昏！

     回去之后，我到了学校对面的纺织大学售票点帮父亲买了7月24日的返程票。在付款的时候，我的手开始颤抖了，因为，我知道和父亲暂时分开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当晚我把票交给了父亲，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没脸说出来那句话。父亲也沉默了许久，晚饭吃的很少，几乎没有动筷子，我知道他的情绪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晚饭后例行的楼顶散步也取消了，洗洗后，他就早早睡了，看着父亲房间灯熄灭了，当时，我的心里特别难受。我们爷俩都沉默着，因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开口又能说什么呢？彼此的心情都糟糕透顶，降到了冰点，这种窘境和两个小时之前的开心画面真是有着天壤之别啊。那晚，楼上常规的呼噜声没有照例响起来，我知道父亲那天晚上几乎一夜未睡。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中，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懊恼、无奈、内疚一起涌上心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发现父亲又开始在菜园里忙碌起来。尽管有些憔悴，但是他又恢复了往常的那份慈祥，看着我站在旁边发呆，他笑着主动地打破了那份沉默，因为我实在张不开口。我知道他心疼儿子，想帮我减压，他主动提出让我带他去汉口江滩看一看，因为那里有一座非常有名的天主教堂。我笑着答应了，心里总算有了点稍许安慰。

     吃完早饭，按照父亲要求我们坐地铁去江滩。在路上，他走得很快，意思是显示他的身体很棒，让我在武汉别挂念他。我当时在想，如果他知道这个眼前貌似孝顺的儿子为了满足自己去西藏的欲望而编个那么大的谎言去骗他的时候，他的心里该多难过啊。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而我这个不孝之子啊

       看了一下教堂，父亲就提出想回家了，可以看出来他很疲惫，对其它东西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了。唉，我准备带父亲畅游汉口的计划泡汤了，都是那张该死的车票！

      从地铁口出来，走了没多远，父亲的腿一下子就抽筋了，因为我知道他这两天吃睡都非常不好，体力极度透支，毕竟是80多岁的老人了。为了让我开心，满足我所谓的孝心而做出了种种努力和爱的奉献，那时他是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和压力啊！望着瘫坐在地上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脸上微笑着，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痛苦和不适，满是慈祥和幸福，此时，我已是满脸泪水，眼前模糊一片了，我知道这就是爱的力量，父爱如山！

      回到家，爱人很是诧异，我们这么早就回家了？因为走前我告诉她我们会很晚回来，我们要畅游汉口！很快她就从我们爷俩的神情里找到了答案，她冲我狡黠地笑了一下，从她那意味深长的眼光里，我分明读到了：“你呀，蠢啊，摊上大事了吧？”此时，我懊恼的心情到了极点。

     7月24日一早，我便把老父亲送到了汉口火车站。当我满头大汗地把他安置妥当，又反复拜托周边的旅客给予适当照顾以后，我就匆匆忙忙下车了。站在车旁我久久不忍离去，因为内疚充满了我的心。

      当火车即将开动时，我发现父亲趴在窗前，眼睛急切地望着月台，不停地在寻找着什么。我知道他在找我，我赶紧向他使劲地摇着胳膊，这时他看到我了，也努力地向我挥挥手。这时在父亲的眼睛里，我又分明看到了慈祥和释然，一霎那我的眼前模糊了，我赶紧蹲下身子，装作整理鞋带，尽管脸上带着笑容，可是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滴嗒嘀嗒地掉落下来。唉，还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这次西藏之行的代价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付出的是什么。

       所以，我特别珍惜这次藏地之行。当我们行至波密时，得知318线的交通因为通麦大桥的塌陷而全线中断，全部进藏车辆只能原路返回。得知此消息，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冰点以下，我精心准备的藏地之行就这样半途而废了？我死也不甘心呐。

       热心的酒店老板帮我测算了一下，目前去西藏只有绕道317线经昌都、丁青、巴青、那曲去拉萨一个方案了。317川藏北线本来就凶险无比，车毁人亡的事故时有发生，现在又面临全线修路，路上的艰辛和危险可想而知！况且还要多绕路1500公里，因此他强烈劝我原路返回时，说明年再来嘛。此时，我没有丝毫犹豫，不管路程多遥远，道路多艰险，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要带着全家去西藏！因为进藏背后的代价是我的如山父爱！

       从西藏凯旋归来，很想第一个给老父亲打电话报一声平安，可每次找到家里的电话号码时，都没有勇气拨出去（主要因为怕老父亲误解，认为我们太不孝了，为了出去旅游竟然不管他了）。心里真的好羞愧啊!至今，老父亲还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我们进藏的消息，亲爱的朋友，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感谢上帝，我们总算平平安安、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我心中释然多了，这些心声也算是私下里对老父亲的一个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