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校园里散步，没留神，一位老人站在我的面前。我一看，老人家岁数不小了，手里拄着拐棍，似乎要问我什么事情。我也站了下来，眼睛看着他，问他有什么事。老先生说，你知道地下室在哪儿吗?我回答说，您要找哪个地下室?老人家说，我也不知道了。现在老了，总犯糊涂，想不起来要去哪个地下室了。我又问他，那您打算办什么事吗?老先生又说，也想不起来办什么事了。我说，这可就不太好办了。老人家说，现在岁数太大了，都九十了，总犯糊涂，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说，这样吧。我说几个地方。一个地下室是食堂，您是要去食堂吗?他说不是。我说，还有一个地下室是物业，不过现在这地方可能搬走了。老人家说，也不是。我又说，还有一个地下室是商贸中心。老人家说，对，就是这里。我再问，您去办什么事，还是要买什么东西?老人家说，我还是想不起来。他说，要不你带我去看看。我说行。

老人家拄着拐杖，走得很慢，腿也抬不起来，在地上慢慢地蹭。我看他的样子，总怕他会摔倒，就用手扶着他那只没有拄拐杖的胳膊，跟着他慢慢地走。从我们相遇的地方到商贸中心，也有好几百米，对这样一位老人来说，路途也是比较远的了。

我们大约走了十五分钟，终于走到了商贸中心。商贸中心在地下室，往下走的台阶也有十多个，我扶着老人一磴一磴地往下去，我就是怕他没留神就会摔倒。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万一摔倒就不是小事。终于走到了下面。地下室里面比较大，我挨着指给老人家看，这是复印的，那边是照相的，还有卖百货的。老人家说，那就去卖百货的地方吧。我扶着老人家走到了百货店。老人家问，这里有理发的吗?我说，这里没有，在你们家住的那座楼，就有一家理发店。老人说，不是，我想买刮脸的。我这才明白，老人要买剃须刀。走进卖百货的地方，正好遇到一个熟人。那熟人说，这是你们家老人吗?我说不是，路上遇到的。熟人说，我认识这老先生。他两个儿子都在国外，现在就他们老两口子在家。在路上我问过老人，说您这么大岁数了，走路也不方便，为什么还自己出来，让孩子们出来办什么事不就行了吗?老人说，孩子都在外地，在东北。这时听到熟人说，他们家孩子在国外，我知道老人要么是忘了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要么也不好意思说孩子在国外。

老人还告诉我，他已经九十岁了，老伴在住院。后来又说，最近刚出院。我估计可能老伴也在家，可能是行动也不方便。我带着老人家走到卖剃须刀的柜台前，那位熟人热情地向老人介绍各种剃须刀。那熟人指着电动剃须刀说，这可都贵着哪，有八十的，有一百多的，那个是一百五的。我对熟人说，他是不是要手动的剃须刀啊。那熟人没再说什么。老人却说，今天先不买，等回去再商量商量。熟人说，他也不知道买什么样的，没准也没带钱。我说，没带钱我先给他买。老人家说，不用了，今天就不买了。

我跟老人家说，如果买剃须刀，不一定非要到这儿来买，离您家近的有两家超市，都卖剃须刀。也不知道老人家听清楚了没有，他没再说话。我慢慢扶着老人离开，走出了商贸中心，陪着他回家。

老人家可能走的时间有点长，也有点疲倦，找了路边休息用的凳子要坐下。我陪着他也坐了下来。老人家说，今天要真的很感谢你。你有事先忙去吧。我坐一会儿，就可以自己回去了。我说，我现在没什么事，我等着您。您多休息会儿。老人家执意要我先走。我也没有走。过了一会儿，老人家站起来，说要自己回去了。我没离开他，还是扶着他慢慢走。

到了他们家楼门口，老人家住在三层。我也不放心让老人一个人上楼，也还继续扶着他走楼梯。到了三层。他们家的防盗门没有锁，拧开门把手，里面的木门也没有锁，一推就开了。我想，可能是老人家认为如果把门锁了，拿钥匙开锁也很吃力，所以索性就不锁门了。可是我觉得这个安全就成了问题了。可是真要锁上了，万一真要有什么事，想出来要打开门也很费劲。如果不锁，就没有这个方面的问题了。

我把老人家扶进屋，屋里比较暗。可能因为是在原来有阳台的房间外面贴建了一间房，光线进不来。而且屋里很乱，似乎什么东西都堆在一起，桌子上堆了很多东西，沙发上也堆了很多东西。我没细看堆的都是什么，但一看上去就知道，这样的生活质量不会太高。老两口年纪都太大了，没有力气收拾家务。孩子们在国外，似乎也没有力量来照顾父母，而老人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收入不太高，还是舍不得，没有花钱雇家政服务员。一切都是自己在凑合。老爷子说，他们只是请了一个人每天给他们到食堂打饭，然后再给他们送到家里。这当然比自己去食堂要好一点。但似乎还是远远不够。屋子得有人收拾，得有人打扫卫生。老人洗澡也得有人照管。如果这些都要自己做，实在太难了。

后来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那位老人家的情况。总之不太乐观。有人说他们就是舍不得花钱雇人。但我了解到老人退休时也才是个讲师，退休金比教授和副教授要少得多。老伴估计也收入不多。如果这是属实的话，那老人就不是舍不得，而是真没有多少钱。这些钱住养老院估计是不够的，也不是老人家一定就不想住养老院。孩子们在国外估计情况也不是太好。就是给家里寄钱，数额也是有限的，未必能承担起全部负担。那种即使有钱也根本不管老人的子女不是没有，但实际上也确实不会太多。这样的空巢老人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令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