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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糊涂有理
2001 年 7月 14 日,星期六
和萨沙交往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到过他住的公寓。每次都是他开车来我的公寓找我。难道他就住在和我同一个小区里?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呢。不过,我认定罗德说的房客一定就是萨沙。我想,硅谷恐怕也难以找到第二个“沙博士”了。
今天,萨沙已经从中国回来了。傍晚时分,我和朋友到东湾一家餐馆吃过饭回到家里时,正碰到他冲到我这儿来找方便面吃。哈哈,来得正是时候,打发他吃过方便面之后,我就一定坚持要他带我去他的住处看看。
“不……不行啊,我……我那里太乱了。还有……还有水……淹了……” 萨沙一脸为难,很滑稽的样子。
“什么?水淹了……”我极力忍住心中的笑浪,安慰他说:“没关系,别紧张。我们只是到你的住房门口,我不用进去。这样一来,我知道你住在哪儿。如果有紧急事情的话,我才好来找你啊。”
“哪会有什么紧急事呀?”
唉,萨沙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搞不清楚一个单身女孩子,有时是需要男朋友的帮助的。他除了每星期六来我这儿‘工作’加‘交女朋友’之外,平时很难找到他。给他打电话,从来不接。在电话上留言,他也很少回复。还好,我朋友很多,比如,一般有什么事情,我会找罗德帮我。
“走吧,走吧,只去门口看一看……” 我坚持要去。
“那…讨论完这点,再…再说吧。”萨沙磨不过我,只好答应讨论完‘混沌’之后再带我去。
2001 年 7月 15 日,星期天
昨天晚上,坐上了萨沙的黑轿车,往他的公寓开。开始,他从“包尔”路往北,然后,上“中心路”往西,又从“洛仑兹”路向南,最后,果然将汽车停到了罗德住的那栋房子旁边。不过,从这儿进公寓小区的路口与我那边的路口是分别位于朝着不同方向的两条街上,因此,公寓楼的街道号码也完全不一样。
我在心里乐开了花。便忍俊不住地告诉了萨沙:“你知道吗?从我的公寓到你这儿,走路也只需要两分钟,你却用汽车开了差不多10分钟才到了这儿。”
“真的吗?” 萨沙一副不相信的呆模样。
我只好拉他下车跟着我走,转过两个弯就到了我公寓的楼下。
“哈哈,相信了吧?”我们在我客厅坐下后,我说。
“反正,反正都一样。每次我都是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一点都不浪费时间。”萨沙是一个从不认输的人,心里已经明知道错了,可嘴上还挺硬的。
“十分钟是两分钟的五倍,还要花汽油钱哟,博士怎么不会算算术?”我也露出了好强和得理不饶人的本性,有点挖苦地说。
“这和博士有什么关系?读博士什么时候需要学这种东西?你知道吗?依靠常识来判断事情,有时是要犯错误的。科学上很多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辩论起来,萨沙不结巴了,又开始了他的呱呱不停的演讲,列举不少科技史上的例子。我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扯到那里去了!你的错好像反而变成我的错了。”我心想。听着听着,我有些烦他的强词夺理,也有些疲倦了,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后来竟然靠在他身边睡着了,连他昨晚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2001 年 7月 21 日,星期六
这星期上班时,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与罗德在一起讨论了有关“混沌” 的问题。真巧,他好象对这些理论挺熟的。
有一天,我问罗德,为什么读完了物理学博士之后,又要改行作计算机呢?
“我学的是理论物理,很不好找工作。”
“不是也有不少学物理的在硅谷做半导体材料,到英特尔一类公司工作吗?”
“那和我学的还是不太一样。现在科学发展太快了,隔行如隔山。尽管都是学物理的,但是差别很大。”
“那么你的毕业论文是……”
“我的毕业论文是有关广义相对论的。这种专业太理论化了,只适合作教授,在好的大学做研究工作。但这样的位置,抢的人太多了,不容易得到。因此,只好改行啰。”
嘿,我给你说一个笑话,罗德又笑嘻嘻地说:有一所著名的大学,理论物理专业非常强。培养了好些个优秀的物理学博士。但是,很难找到工作哟,连博士后的位置也不好找。
有一个博士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只好去开出租汽车。有一次,不小心在学校附近闯了红灯,被警察拦了下来。
为什么要闯红灯?警察问。
物理博士想狡辩,卖弄一下自己是学物理的,就说:啊,我开车的速度是太快了一点,快到使得红灯看起来是绿色的了。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因为这种现象需要用物理中的多普勒效应来解释,还要用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才能正确地计算出来哦!
没有想到,这位警察也是物理学博士。不声不响,拿出笔算了一算,对他说:对不起先生,如果你的车速大到能使你把红灯看成绿灯的话,你的车速应该是这个数字。然后,根据对超速罚款的规定,你应交的罚款是……
这位博士司机看了一下纸上写的天文数字,吓得只好承认闯红灯的错误。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卖弄物理知识了。
罗德的故事挺有趣的。之后,我把它讲给萨沙听。可萨沙还真的拿出一本狭义相对论的书,找了个公式计算了半天。然后,又拿了一本加州的交通规则翻来翻去。最后,得出结论说:不可能罚那么多钱,加州的交通罚款是有最高限额的。
唉,真是一个书呆子。我想,不就是一个故事吗?
那天,我和罗德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可是,罗德,你觉得在公司作个计算机工程师有意思吗?”我问。
我又说:“特别是在美国公司,有人说在美国公司工作,一眼望去,把自己二、三十年的生活都看穿了。因为美国的社会已经非常地稳定成型,看到比你年长的人的生活,也就是你将来要走的路。好像太风平浪静了,不太有什么意思。”
罗德笑了笑,眼镜后面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说:
“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就是生活嘛。当然,如果能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固然不错。比如说:作个名教授,搞科研,得诺贝耳奖;或者是:做生意,办实业,赚大钱……,但是,这得要有机会。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现在硅谷的人,个个都想搞公司,现在好像就是不错的机会嘛。”
罗德想了想,又说:“不是人人都能做生意的,我觉得我自己就不是那种搞公司、当老板的材料。当然,在任何方面想获得成功,都非常不容易,要花很多的功夫。”
我想,罗德的话也有道理。其实,对每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可能还是要能认识自己,认清自己在社会中应该扮演,也能扮演得最好的角色到底是什么。可是,也不一定哦,像萨沙这样的书呆子,不是也在搞公司吗?
罗德又说:“另外,我觉得,除了事业之外,人的生活还应该有别的方面。”
“比如……”
“比如,家庭,亲情等等。从这点说,我挺欣赏美国人的。”
我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奇怪,就说:“不是据说,中国人才更重视家庭吗?”
“对,对。不过,我的意思是说:大多数中国人有太强的所谓成功的欲望,美国人好像更重视‘享受生活’。”
我似乎明白了,说:“我觉得中国人和一般美国人对‘成功’的理解很不一样。”
罗德说:“对,很多中国人把‘成功’和‘出人头地’等同起来,我不这么认为。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当然会竭力做好工作,从工作中得到乐趣。这可能不是有些人认为的‘成功’,但我喜欢从中得来的‘成就’感。另外,我也要享受生活,追求美满幸福的家庭,追求我所爱的人……”
我看见罗德说这句话时,白白的脸上蒙上一层红色,又感到有股火辣辣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于是,我赶快回避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说:“下次再讨论吧。”赶紧回到我自己的计算机旁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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