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剌温：蒙古版“李广难封”

汉家历史上，汉武帝朝“李广难封”天下共知。李广弓马娴熟、战绩显赫，但终生未得封候，历代多有为其抱不平者。至于其原因吗？一般认为是李广心胸过狭，为私怨而杀公差。如《容斋随笔》记载李广贬为庶民夜出时，遇一亭长执法极严，不放其过去……，当李广再复起为将军，去把那个亭长给杀了，李广也曾因此事向汉武帝谢罪。

在蒙古族的历史上，也有一个类似例子。

蒙古开国的诸多征战中，成吉思汗麾下的“四骏、四獒”八大悍将极为抢眼。但是，其中的赤剌温却独不能封为开国千户，《蒙古秘史》202节所列的开国千户中无赤剌温之名；而且赤剌温在《元史》中无传。

关于赤剌温的缺封、缺史载，有诸多说法：

有人说，因其父已经列入开国千户，赤剌温和沉白兄弟与其父共管该千户，而未单独再封。此说，经不起推敲。因为《蒙古秘史》202节所列开国千户中不乏兄弟、叔侄：如纳牙阿、阿拉黑是亲兄弟，者卜客与木华黎是亲叔侄。

有人说，成吉思汗开国大封诸千户时，可能赤剌温已经亡故，故缺其位，但是，《蒙古秘史》202节所列的开国千户中不乏早期亡故之人，如：察合安高瓦、呼易乐答尔。所以，此说无法服人。

有人说赤剌温本部人数少，不足以再另立一千户，也不成立，因为《蒙古秘史》221节载成吉思汗令：者别、速布台把自己收集的百姓组成千户管辖。

赤剌温缺封，新的思考：

为了寻找赤剌温缺封之缘由，我们首先要重温下赤剌温的历史事迹。赤剌温（《蒙古秘史》记载为赤剌温，《元史》记为赤老温，按现在蒙古语对音应为“齐拉固”），多种史料记载赤剌温曾举家救助少年成吉思汗脱险，赤剌温是成吉思汗麾下“四杰”之一，名传诸部，王汗向成吉思汗求援时，曾点名要四杰驰援。《蒙古秘史》基本即记载这些，而《元史》还载赤剌温掌管成吉思汗的第四怯薛军。

东方的本源史料，基本止于此，“记功不记过”。需要将目光转向中东和西方史料。关于蒙古史，笔者始终认为系统的本源史料有三：分别为《蒙古秘史》、《史集》和《元史》。《蒙古秘史》和《元史》中缺载的问题，笔者一般优先求之于《史集》。

拉史特《史集》载赤剌温身材矮小，但曾徒步搏杀敌方飞骑将佐，赢得勇名；拉史特《史集》还载赤剌温曾力杀泰赤乌部首领塔尔忽台。

笔者认为：赤剌温力杀泰赤乌部首领塔尔忽台，即是其难封之缘由。

《史集》所载的赤剌温力杀泰赤乌部首领塔尔忽台应为史实，《蒙古秘史》未载此事，却不难发现此事的痕迹。

《蒙古秘史》144节到149节记载成吉思汗攻灭泰赤乌部，其中148节明载泰赤乌部除塔尔忽台之外的其他四个首领被灭杀，而独未交待泰赤乌部大首领塔尔忽台的结局，但此后再未给塔尔忽台的出场机会。《蒙古秘史》所载成吉思汗对其敌对部落的首领和继承人，皆会赶尽杀绝，如塔塔尔、木尔契、奈曼和花剌子模的后裔被速布台、者别等满世界追剿。

据上述，此役中塔尔忽台被纳牙阿释放后，在乱军中亦未逃脱被剿灭命运，那么是被谁杀呢？

攻灭泰赤乌部后，《蒙古秘史》144节到149节记述了原泰赤乌部的锁尔罕失剌、者别、阿剌黑、纳牙阿等名将归附成吉思汗事，却未载赤剌温和沉白兄弟来归，这不合常理；成吉思汗是有仇必报、有恩必答的人，对于曾救助少年成吉思汗脱困的锁尔罕失剌这一家，《蒙古秘史》144节到149节对锁尔罕失剌及其女合答安在乱中际遇皆有交待，却未语及赤剌温和沉白，这也不合常理。

说明此役中赤剌温兄弟二人另有图谋和行动，且是不便记载于历史的行动。从上下文中找原因：显然是赤剌温和沉白兄弟去截杀塔尔忽台父子家小，此事若木华黎、速布台等人去做，或是奇功一件，但该事由赤剌温兄弟完成，却只会被成吉思汗憎恶。理由如下：

1、赤剌温和沉白兄弟本是塔尔忽台的属民。《蒙古秘史》第200节记载：成吉思汗命令把捕捉札木合的几个人在札木合面前杀掉时降旨说“侵害合罕、领主的人还可以留用吗？这样人还可以做同伴吗？凡侵害合罕、领主的属民，子子孙孙永远根绝！”

2、《蒙古秘史》第149节记载：因为塔尔忽台是成吉思汗的大仇人，将其擒献给成吉思汗当是大功。纳牙阿和其兄阿剌黑曾助其父劫持塔尔忽台，但在投奔成吉思汗的路上，纳牙阿省悟此非忠义事，劝其父兄释放了塔尔忽台。该行为受到了成吉思汗的表扬，说若真擒其主来献，其家将会被灭族，而且《蒙古秘史》第220节记载，成吉思汗大封诸将，叙功论赏时，又特别褒奖纳牙阿释其旧主塔尔忽台的忠义事，因而封其为中军万户。

试想赤剌温和沉白兄弟是成吉思汗的旧识与恩人，若截杀了塔尔忽台，兴高采烈的提其头去献，当能直接见到成吉思汗，但成吉思汗见到塔尔忽台的首级，表情很可能由晴转阴。纳牙阿等本是普通属民，投奔得见成吉思汗，必然无法顺畅，至少要被检查是否剌客伪装假投诚吧？而成吉思汗却接见后大加表彰纳牙阿释放旧主的行为，这相当于间接谴责了赤剌温劫杀旧主的行为。

总之，通过《蒙古秘史》多处记载，说明成吉思汗对于主属关系的原则是：属下可另择君主、可逃离，但绝不能捕其旧主为投名状，更不能杀其旧主。赤剌温犯此大忌，因而其虽有智勇和大功，但难封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