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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小事”看世界一流大学的“范”
刘庆生
(中国地质大学)
近日一位青年教授给我发来一条来自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的关于本科教学课程设置信息,并说:“MIT的本科生和研究生课程是多么的与时俱进,低碳的概念刚火起来,就已经开设了一门面向本科生和研究生的低碳电力系统设计的新课程。”具体课程名称为:“6.S082/6.S967:Principles of Modeling, Computing and Control for Decarbonized Electric Energy Systems”。主讲这门课程的教师是卡内基梅隆大学的退休教授,现在是MIT的资深研究员。教授发出感叹:“想想我刚回国想开一门BYL课程,学院主管教学的副院长说先把已经有的课程上好,不要随便开新课”。教授所在大学还是常常排名全国前10名的大学,这个主管教学副院长的保守教学理念令我匪夷所思,倍感无奈。我调侃教授,你所在学校10个也无法与MIT相比,他回复:“全世界也没几个学校能跟MIT比,包括美国的一些名校,MIT的博士生读8,9年,一篇论文都不发很正常。”这个看起来只是开设一门新课程的“小事”,却让我想起科学网上永恒的“世界一流大学‘范’”的话题。
关于给大学生开设前沿课程的话题看似“小事”实则事关重大,它是世界一流大学培养学生的科学理念和重要举措。因为前沿课程很多涉及大学生专业新知识与通识课程范畴,对于培养大学生独立自主的科学思维与能力至关重要。这件事让我想到我在美国一所大学任教学生告诉我的事情。学生在我们这儿地球物理实验班本科毕业,我是他们的学术班主任《我的一次学术班主任经历,2022年4月18日》。当年我们这儿一位在美国科罗拉多矿业学院任终身教授的校友(1983年本科毕业,我也是他们的班主任)连续几年暑假应聘在学院给研究生开设地球物理相关前沿课程。他发现了这位实验班学生的学术潜质并将这位晚他25年毕业的小学弟招入麾下攻读博士学位。这位学生博士毕业后又做了一轮博士后,然后应聘到美国休斯敦大学地球与大气科学系任助理教授,主讲勘探地球物理专业课程。去年学生微信告诉我,他在完成常规的专业课程外,还正在给学生开设人工智能课程。人工智能属于计算机科学技术、通信工程与自动控制等多学科交叉融合产生的新学科。学生为什么要给地球物理专业学生开设人工智能课程呢?如果按照上述国内大学的学院主管教学领导的传统教学理念,我的学生可能会被忠告“还是上好现有课程,不要随便开设新课程”。
据我所知,我们的大学与世界著名大学在本科教学无论是培养理念、教学方法还是课程设置存在大的差别。据说哈佛大学本科生课程设置都在那本1000页的课程指南中,其中大量课程属于我们一些大学管理决策者认为的“不能随便开的新课程”,例如通识课程与专业前沿知识课程。其实,这些通识课程与前沿知识课程才是大学生毕业后无论攻读研究生,还是创业最为受用的“课程知识”,主讲这类课程的往往都是那些学术经历丰富的资深教授,就像上述MIT主讲“低碳电力系统设计”课程的资深研究员。这类课程除了提供一些专业相关最新知识,还给学生传授独立思考,即我们常说的“一通百通”的知识,而不是那些传统专业技能课程知识。当下我们全国上下都在热闹地创建“双一流大学”,据说,这个“双一流”既有世界双一流,也有国家双一流,还有省级双一流。网上提到湖北三峡大学和长江大学在录取通知书上由于没有标明那个级别的“双一流”而遭到非议。这些都表明我们社会大众非常关注这个话题。我在此前的一些文章谈了一点我对世界一流大学“范”的初步认识《MIT印象,中国科学报2013年9月2日A6版博客》、《MIT的“白板文化”中国科学报2013年11月4日A6版博客》、《徜徉在哈佛大学与MIT校园,2013年8月8日》和《我对高水平大学建设的一点认识,2020年10月10日》等。
大学是否重视开设前沿知识课程从一个侧面反映我们的大学相关领导对通识知识和知识更新的认识。我想国内对开设“新课程”持保守态度的大学决不会上述提到的这一所大学(尽管只涉及一个学院),因为,在某些大学管理决策者理念里,我们的大学只是向大学生传授适应市场经济(面向企业)的“专业技能知识”。 一位在美国普渡大学任教学生告诉我,“无论本科生还是研究生的课程都应该在基础课程之外有些与时俱进的知识内容。普渡大学有些临时课程编号是留给新课的,由老师自己定,只需提前1-2学期向主管教学和课程管理的人报备就可以。即使有些(像我的课)正式课程,我也会在课程安排里加入一些新的内容。当然,课程名称是死的,内容是可以有灵活性,大学应该有这个机制允许并鼓励老师开设新课。”在我的认识里,我们的大学一方面管理者对开设新课持保守态度,另一方面缺乏开设新课程的教师,这是我们创建“双一流大学”面临的困境。
世界一流大学究竟具有什么特质,既有高等教育家们给予的基本概念,更有我们普通知识大众的通俗认知。除了管理服务理念、人力资源与教学科研究平台硬件资源外,还有很多看似外在实则具有实质内容的世界一流大学的“范”。例如只要看一下大学和学院主页学术交流栏目就可以从一个侧面窥探这个大学或这个学院是否有点世界一流的“范”。例如每年是否有大量来自世界知名大学教授趋之若鹜来校访问交流;每年大学是否有诸多教授被世界知名大学邀请前去访问交流。据我所知,我们许多大学教授个人网页上显示的学术经历中“到某些欧美大学交流访问”是属于利用国家财政经费主动申请去人家哪儿学习交流(这无疑正确)。据说在美国MIT每年大约有数千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趋之若鹜前去学校交流,我们国内的一些学者也许为能应邀去那些世界知名大学交流访问而引以为豪。
在我的理念里,即使我国一些在国际大学排行榜排位靠前的大学,他们距离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学还有较大差距。例如我们如何理解哈佛大学校长说,“大学生课堂外知识要多于课堂上”;我们如何理解MIT教授说的:“在MIT,在我的实验室,你做什么?你如何做?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一个不管牛教授,带出了一批牛学生”等。2004年4月28日光明日报曾以“中国地大(武汉)本科讲台名师多”报道了我们学校教授重视大学本科课堂教学,例如殷鸿福院士亲自给本科生上课。同时也提到我对本科生课堂教学的认识:“该校博士生导师刘庆生教授不仅给本校本科生上课,还给近邻的华中师范大学(物理系)本科生上《地球物理学》。他说,学校规定教授必须给本科生上课,不是追求形式,而是为了提高上课的质量。教授对某一领域研究比较深入,学术水平较高,不仅能讲授专业知识,同时还能给学生讲述学科的发展状况和前沿知识。有的教授用80%的时间讲授课程主体知识、基础知识,用20%的时间讲述与课程相关的发展和前沿知识,学生们反映很好”。
总之,我们在重视大学生基础与专业课程学习同时,应当重视前沿课程知识和通识知识课程的教学,应当鼓励教授给学生开设“新课程”,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具有基础厚实,专业精深,知识广博,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才,为我国经济和社会可持续发展提供高质量的人力资源。
2022年8月12日策划,29日完成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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