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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君子兰今年第二次开花了。这盆君子兰是朋友五年前来访时送的,那时二妞刚刚出生。这位朋友是个花痴(参照路痴之意理解),有眼不识曾经大名鼎鼎的君子兰,只按标签上的丹麦文告诉我这是一种来自非洲的花,被我大大地嘲笑了一回。
五载春秋,花开花落,在岁月流逝中此君没有成为过客,不仅在我家驻留下来,还建立了自己的大家庭。早先陆续从根上分蘖出一些新苗,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掰下来,另盆移栽,如今,已有两盆亭亭玉立了,其中一盆最近与母花同期开花,两代同芳。后来,只要有新分蘖的苗,我都会掰下来移栽。另外,去年还试着给花儿授粉,花谢之后花茎上结出了几个果实,成熟之后我把它们种在花盆里,在期待中居然长出了一颗新苗!这颗新苗看起来很皮实,曾经被来做客的朋友的小孩从花盆里揪出来过,栽回去也没出问题。但是它似乎比分蘖苗长得要慢。今年,我如法炮制,继续授粉,又长出了几个果实,收获它们要待秋季了。
宽厚常绿的叶片向两边错落分开,开花时一茎直立,顶着数朵深喇叭形的橙红色花朵,叶花相配大方雅致。君子兰本是南非公主,百多年前绕道欧洲,再经日本,然后落户中国。好风雅的日本植物学家以汉字取名君子兰,与欧洲人按公主命名的“克莉维亚”,都合了一个“雅”字。
既然君子兰被人们视为雅致的化身,喜好者众多自不待言——谁不希望沾点雅气呢!尽管如此,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也是普通的——君子在人间嘛。
然而,在中国,君子兰曾经贵为花神,而且的确是因为贵才登上神坛的,那时候,它失去了它的雅。子曰“君子务本”,当本性被蒙蔽时,君子不再,清雅只余标签意,化作了比罂粟还毒的致幻剂。
我初识君子兰,就是在它贵为花神的年代,那是我的大学时代。虽然我已经记不得我是否有机会亲眼见到过一盆君子兰,但是当时的报纸和收音机曾一度铺天盖地地报导长春的疯狂君子兰事件,作家张辛欣还因小说《疯狂的君子兰》而蜚声文坛,君子兰的名字于是如雷贯耳。我也忘了我是否有过在梦中获得一盆君子兰的奢望,当时更多的念头除了不解还是不解——为什么一盆花能卖到天价呢?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惜倾家荡产趋之若鹜呢?
大学时代有许多事情要做,加上少不更事,所以关于这个问题也没有考虑太多。后来,许多类似的一窝蜂的事情一再发生,比如1992年深圳百万人疯狂抢购股票事件,2003年2月SARS事件广州民众疯狂抢购板蓝根和醋,2011年3月日本地震导致核泄漏而中国各地疯狂抢盐。教育方面,多年来为了上更好的中学送孩子学奥数、学英语等的热潮,科研界的SCI热潮。还有企业界的光伏产业热潮和其他热潮,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终于让我开始琢磨一些道理。
观察历史可以发现,我们这个群体的基因不知啥时候发生了一种”一窝蜂”的病变。骨子里的不安全感,长期积弱和积贫的心理状态,实际上的缺乏宗教信仰,使得个体缺少独立思考、群体缺少从容。一旦遇到利益诱惑,就争先恐后,不遗余力,即便观望者也容易被群体潮流裹挟。而一旦遇到利益纷争,则缺乏法律意识、守不住道德底线。勒庞在《乌合之众》里说,群体冲动、易变和急躁。群体易受暗示和轻信,群体的情绪简单而夸张。群体偏执、专横且保守。群体表现出很高的道德境界而实际水准十分低劣。看来,这些大众心理并非我们这个民族独有,但在我们民族身上却似乎表现得更加明显,一如痼疾,从鲁迅时代到柏杨时代再到现在,很多人在议论和反思这些问题,但这些问题并没有多少改善。我觉得现代社会文明程度应以大众的理性程度来衡量,在文明上我们肯定有所进步,但到底有多大呢?有时候我们这个群体依然像一堆浇了油的干柴,一旦有个火星子就会燃气熊熊烈火。对照着想一想,当年长春市某些领导号召每家都养3-5盆君子兰的鼓动与科教界当今某些决策规定博士毕业必须发表多少篇SCI文章何其相似乃尔。莘莘学子们追逐SCI与当年疯抢君子兰的民众又有多少区别呢?科网最近热炒的师生为文章署名而翻脸的事情不正是一窝蜂病变的衍生物吗?
民众固然需要独自思考和健康心理的启蒙,有影响力的人物在施加他们的影响时更需要三思后行。为了攫取自身利益故意炒作和推波助澜之举则是无耻行为,迟早要背历史骂名。
科网热议各种话题时,我一般冷眼旁观,盖因不擅此道。今天因居家伺弄几颗君子兰引发联想,胡诌几句,有理没理不重要,思考了总是好的。如果科研像我这么随心自由地摆弄君子兰,开花结果发展总是可以期待的,而像八十年代那样的疯狂君子兰行为,您说是为了科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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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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