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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 树
这几年冬天都在海南度过,所到之处各种各样的热带花木,争奇斗艳,在感情上只有欣尝、惊异和赞叹。在眼花缭乱中真正与我牵情的,仍是脑子里的那些杨、柳、榆、槐。
杨、柳、榆、槐,就像我的小伙伴一样,从小就与我混在一起,怎能不感情深厚?
杨树,真是让我吃尽了苦头,上学第一年,小鬼子让每个学生交“杨树挂”,就是杨树飞花的那种东西,高年级学生自己可以弄到,我们一年级学生都是靠家长帮忙,一个小村子能有多少杨树,所以要跑得很远去找……
柳树,从小就是从吹柳哨中走过来的,在野外抓蝈蝈,随时都可以用柳条拧个笼子装起来,再后来打柳条子编筐、编篓,也都学了一点儿。
槐树,那像朵朵白云似的槐花,那落在头、脸上挥之不去的蜜蜂,使人至今难忘。
以上只是顺便提一下杨、柳、槐树,本文真正要说的则是榆树,因榆树是老百姓的救命树,所以印象就更深了。
每年从榆树钱儿一露面,小孩子们就等不及了,撸的撸,折枝的折枝,边摘边吃,这都是小打小闹。大人则不同,这里所说的大人是指那些已经缺粮或即将缺粮人家的大人,他们拿着筐或袋子,四处去找,成筐成袋子地往回采,多半都是和着高梁面儿(不是高梁米面儿)做面汤吃。
待到吃榆树钱儿一过时,就到了吃榆树叶的时候,榆树叶比榆树钱儿要难吃得多,小孩子们都不采着吃,还是上述那些大人到处跑着采,采回来都是和些高梁面儿或苞米面儿,做菜饽饽吃,为的是省下点儿粮度过青黄不接的难关。
只有极个别的人家,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吃些榆树皮。吃法是将嫩的榆树皮晒干碾碎,再掺和少许的高梁面(或苞米面)混着吃。
榆树皮的另一个用处是代替“头油”,几乎家家户户的妇女都扒榆树皮,扒回去后剥掉老皮,用水浸泡,不久水就会变得粘粘的滑滑的,水和树皮就都可以在梳头时用了。所以榆树皮成为她们心目中的“上好头油”,这种“头油”梳出的头,不仅能保持发型,而且特别光洁,据说很能护发养发,使头发乌黑。
凡有大铁车的人家,总要在田边地头或菜园子的边边角角,养一、二棵榆树,因榆树木质坚硬,是唯一可以做车轴的好料(虽然柞树也可以,但柞树容易掉碴儿;杏树也可以,但杏树结果子,人们又舍不得)。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榆树,真是一个劳苦功高的树种,现在,它的许多功能不再重要了,甚至完全被人遗忘了……唯有那榆树钱儿,仍在发挥着它“再立新功”的作用,一是可以吃,二是可用作“绿化”,它太容易发芽成活了,生命力太强了,榆树钱儿飘落在哪,哪里就能长出一棵可爱的小榆树。再就是,也许它的可用做头油的功能不知什么时候也能得到开发,那它就又立新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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