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东西

我家原来是七口之家，现在剩我一个人，闲置下来的东西太多，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到新家，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是好些东西虽然有用，但不可能再用，所以不应该再当它们的保管员；二是要运这些东西，首先要顾搬家车到火车站，经火车托运，再顾搬家车运到新家，这中间的费用，远远超过这些旧物的价值；三是搬到新家往哪里放？新家都已买了新家具，要用的东西一应俱全，搬这些旧东西完全没有必要。

这些道理我心里像明镜似的，全懂。但真要处理这些东西，仍然是割舍不得。是守财奴吗？是，也不完全是！

每一件东西，我都用了几十年，而且都用得很仔细，都倾注了几十年的感情。甚至每件东西都是什么时间买的，都花了多少钱，都历历在目。与物的分离像与人的分离一样，是有感情的，道那声“再见”是有份量的。

要处理的东西太多，如：组合柜、写字台、桌子、凳子、床、床上用品，旧衣物、炊事用具、沙发、大缸二缸、大坛小坛，电视机、洗衣机、排烟灶、电脑，以及经过多次处理尚存的书籍等等。以后我就“没有”“固定的家”了，要漂泊于齐市、哈市、辽宁和海南之间，所有的东西对我都是身外之物，我必须要站在“死”的立场上，扔这些东西。因为我若“死”了，孩子们也是全扔，尚不如自己现在就扔，还可以“看”一个热闹。

扔，又谈何容易！可分为几种类型:一是可以卖的；二是可以送人，人也乐于要的；三是可以扔的；四是送人没人要，扔又没法扔的。前三类好办，这第四类实在是个难题，如组合柜、写字台、沙发……家家都有，谁都不要，扔又没地方扔。也有不少扔在外面（如树丛、道边）的，那都是乘人不备偷偷扔的，这种做法咱又做不出。所以就硬着头皮，采取笨办法，干脆化整为零，拆，把不可扔的化作可扔的。拆后扔出去的，都是小件，放在垃圾桶边，因为都是好板儿，好料，所以十分讨人喜欢，扔出去马上就被人拣走，只是自己要流更多的汗水。虽然累一些，我终究是把所有的东西处理完了。这样做，心安，没有给环境留下一点儿让人指责的地方。

也有该扔没扔的。如有一个坛子，我以后再不会用它来淹鹹菜，没有什么用，该扔，但我没扔。为什么？因为这个坛子，烧制前工人在坛面铸了九个字，出窰后这九个字显得十分清昕——“斗私批修为人民服务”。这九个字，向我们展示着四十多年前那场运动轰轰烈烈的画面。让它留下来吧！

这就是我此次搬家处理东西的一个简要过程。以前搬家，没有这么多事儿。真是时代变了，坛坛罐罐多了。是好事儿，生活提高了；也是“坏”事儿，我们不应该有这么多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