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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小第一年——屈辱的一年
1944年,我上学了。那年我七周岁(虚岁九岁),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虽然没有真正见过小鬼子,但一见那“村公所”挎洋刀的,心里就有点儿打哆索。
每天早晨,一到学校大门口,不能随便进校,谁要冒冒失失进了大门,必挨板子。首先要在门外立正,恭恭敬敬地向放“天照大神”的那间屋子敬礼后,才可进入校门。
第一遍铃响过以后,不是上课,是各个年级、各个班同时念“国民训”和“勤劳训”。谁要不认真念,或不念,老师就会把谁叫起来,让单独念。他若背不下来,也必挨板子。如果第二遍铃响时,老师还没让坐下,那第一堂课他就要站着听。
这些我都不怕,“国民训”和“勤劳训”我背的很熟。我最怕的有四条:一是怕体育课,怕老师发旗玩儿;二是怕集体惩罚;三是怕防空演习;四是怕要东西。
这第一怕是怕老师在体育课上发旗,发的是日本国旗和满州国旗。拿到满州国旗的孩子,要爬在地上,所拿的旗只能在地下划拉,不能往高举;拿到日本国旗的孩子,要骑在拿到满州国旗孩子的身上,随便坐,还要把日本国旗高高举起,高喊胜利。我不想骑人也不想被骑,所以我最怕这节课。
这第二怕就是怕有人犯错误不承认,这时就要集体挨打,但不是老师打,而是同学互相打。我终生最难忘的一次挨打是:一天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同学们都去上厕所,男女厕所紧挨着,中间隔一道土墙,因为男厕高女厕低,所以这道墙的底部留一个水垅沟,以便男厕的水可以通过女厕排除。这天因为上厕所的人多,有的男同学就把尿尿在了中墙底下的水垅沟上了,溅到了对面女同学的身上,告了老师。
这一下坏事儿了,全校男生没有一个承认的。于是一场大规模的互打开始了。
全部男同学,从初一到优一(即六年级)按年级按班级排队,均排成双列,拉开距离,向左向右转,两两相对,由老师统一发令,开始互打嘴巴子。都是同学,开始谁也不使劲儿,慢慢地,你打疼我了,我也要狠打你一下,就这样,一步步升级,不到十分钟,一些同学的嘴角就流出了血来,并有人倒下。我们一年级是最先停止的,约摸打了有十分钟。高年级同学打的时间更长,我们解散后,他们又打了一段时间,估计打有15到20分钟。这10分钟也好,15到20分钟也好,在历史长河中,这份耻辱,已经定型为“永远”。
这第三怕是怕防空演习,学校一拉警报,演习开始,从跑到蹲到卧到眼耳口鼻都有要求,一不合格,就要挨打。
这第四怕是怕要东西。一年时间,要过的东西有:洋草、山茶(一种30左右公分高的结角植物)、猪血、驴毛、山老鼠尾巴,兔子尾巴。弄这些东西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十分困难的,每家都是由大人来完成,我家中只有母亲和祖母,完不成这个任务,只能靠祖母东要西要,求别人帮忙,实在不行就得买。交完这些东西后,做为奖励,每人给发一条布的“毛巾”,上印“奉公灭私”四个字,另外每人还给几块冰糖,算做给点儿甜头。
这就是我的读初小的第一个年头,所受的屈辱是当今的孩子甚至大人都无法想像的。所以我们要勿忘国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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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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